只留下一堆貝殼。
【要不把他送走。】
【為什麼不把他送去養老院讓別人伺候?】
【他的養老金和政府臨時救助也足夠支付那些費用。】
【為什麼不讓自己輕松一點?】
惡劣的想法時不時從腦海中湧出,又轉瞬即逝。怎麼能有這種想法?拋棄自己的父親?我唯一的親人,他唯一的親人,連我都做不到耐心照顧他,其他人能把他照料得多好?
別那麼自私。
其實老高發瘋大吼的時候沒有以前頻繁了,藥物控制下,如今更多的時間他只是獨自一人或站或坐,待在某個不特定的地方,有時坐在樓道中央,有時是某個角落,有時是站在椅子上……他的一切行為都變得無跡可尋。
一切言語溝通都無法進入他的腦海。亙在我面前是一堵牆,我拿著鑰匙徒勞的敲打牆壁,無門可入。
疲憊貫穿了我的整個高三生涯。
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我,說是報恩也好,說是還債也好,都無所謂了,他忘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也忘了我。
可是我沒又忘,一切的記憶與相處沒那麼容易被覆蓋。
我總是在懷念他,懷念以前的他,懷念曾經的日子,即使這種懷念毫無意義,只會徒增煩惱。
我唯一的親人,熟悉的軀殼,陌生的靈魂。
突然有一種巨大的孤獨感。
寒假,司諺回來了,但很快,收假了,不過眨眼間,他就被火車運往千裡之外。
短暫的停留。
只留下一堆貝殼。
我從中挑出一隻最小的海螺,鑽了一個眼,掛在胸前。
漸漸的,我開始越加依賴司諺,我把電話線接到自己臥室裡,在深夜或是一切得以休息的間隙躲在房間,撥通他的號碼。或是等待他的來電。
他變成我岌岌可危生活中唯一的稻草。
哪怕沉默的呼吸聲都能讓我感到一絲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