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有流言飛傳,說是他得仙人相助,誓要一統相思灣。
城主聞此事心下只覺蹊蹺,執著黑棋的手一頓:“這綠荷罕見,連相思灣也無,你可真好福氣。”
聰明玲瓏如他,自小爾虞我詐,聽出言下之意不由緊握白棋子,甩袖拱手跪在城主面前,朗聲道:“我為相思灣萬死不辭,城主所求之物我自當獻上。”
“那你以為北市此戰如何?”他面容淡色,目光像古井深水。
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一如恭敬:“我定收復北市!”
此戰局勢難以扭轉,胡人率十萬精兵,攻破前線,傷亡無數,且南疆身陷大漠,胡人有極大優勢。
眾人心知肚明,北市這戰兇險惡劣,他只能葬死於此。
但城主已起疑心,此番舉動只為藉機除去他。他手握重兵,何嘗沒有野心,故流言四散他也不曾辯駁。
短短兩日,勝負分明。一群殘兵敗將被胡人精兵所圍,季禮身中三箭,伏在馬背上喘著氣,即使狼狽也不曾投降。他想自己一生羈絆利益,死了也無遺憾。卻有什麼微小的東西在衣服裡亂撞,他將手伸進去,托出一隻紅色的蜻蜓。
也不知何時被困了進去,因為撞擊導致蜻蜓透明翅翼破舊不堪。季禮輕嘆,小東西,終是難為你陪我一同死了。
狂風忽起,火苗迅速躥起,大漠缺水,胡人與殘兵眼睜睜看著紅色火海逼近。
那一年,北市一戰兇險,大漠起了火,唯他倖存。
所奇的是,原先掛在祠堂的畫無影無蹤,滿池的荷花一夜枯盡,夫人不慎摔落腹中胎兒,老夫人中了風,他也被莫名革職。
或許只有他知道,因他喜鶴便成了名畫仙鶴的那人,因他喜荷便成了滿池荷中一朵綠荷的那人,因他曾救她一命便化成蜻蜓尾隨他,後來為他縱火犯下天罪的那人,以命抵了他的命。
夜深而月皎潔,方才深困的女子此時卻一身紅衣站在荷花池畔,風吹動漪瀾,滿池清香。
女子驀地笑了,神色幾分委頓:“這麼些年,你就只會這麼一句?”
他肅立:“除此之外,青惑,你我再無他言。”
“罷了。動手吧。”
“上一回”,他驀地幾分臉紅“你的傷……”
“動手!除此之外,你我再無他話。”
“也好”,他咬緊了唇繃起弦,矢對準她的方向,一觸即發。
無雙忽然慨嘆:“這麼些年,我只當你我之間是一場做戲。那一年我引燒神山,是該死的。如此,你便可不再與我糾纏吧。”
他一頓,要想收勢已來不及。他眼睜睜看著長箭盡數沒入她的身體,而她仰倒在地,展顏微笑:
“此生了結。”
無雙再次醒來的時候,月色已經悄悄隱去,甫一抬頭,硃紅荷花滿池。
“姑娘醒了?姑娘血衣染盡,實不能再穿。姑娘若不嫌棄,將就小生買這衣裳穿了吧。”
她低頭丈量衣裳——是她最喜歡的藍色——還挺合身。她窘迫而懷疑的抬頭看他,半邊蒼白的臉隱在面具裡,沒有半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