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一隻白蛾於湛藍穹空翩然而至,撲稜了幾下翅膀,靜落在漫漫薔薇的一支之上。
幾日後的一個清早,落雪紛紛,冰寒徹骨。赤顏獨自穿行在郊野的森森墳地裡。手中,握著一支嬌豔欲滴的赤紅薔薇。
最終,她在一座矮矮殘破的墓碑前住了腳。
黃土厚雪下,裡面躺著的是一位年過花甲的孤寡老人,幾年前,唯一的兒子突遭橫禍,葬身火海,燒的連點灰也不曾留下。
而今,總算團聚了罷,即便這兒子從未孝順於她。赤顏輕嘆一聲,緩緩放下手中的薔薇離去。
鮮山下,今年的梅花開的極盛,顧岸別下一朵小梅,動作輕熟地館在懷中有著如墨青絲的女子鬢上。
“赤顏,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他將唇貼在她的耳畔,眼中有深深眷戀。
一早,顧岸休妻棄子之事已在城中傳的沸沸揚揚。曾經,他的妻子為了嫁他,不惜與家中一刀兩斷,拋棄了富貴榮華,到頭來人老珠黃卻落得這步田地。
赤顏嬌笑,繞似嗔怒卻又帶三分打趣“可你對你的結髮妻子好像也說過同樣的話。”
雪滿枝頭,有微風漸次拂面,她分明看到,一隻黑蛾在他的頭頂上空盤旋數圈,久至不落。
三)
顧岸橫死,於賞梅後的第二天。
聽人說,當天夜裡,顧岸正在自己家的樓閣裡閱書識志,不知怎麼,全身突然起了大火,引燃了整個書齋,頃刻間,火海一片。
赤顏聽到這個訊息時,正拿著修枝鉗理著滿園的薔薇,不出所料,今早院裡果然開出一隻新花,已是整整八十一隻魂了。
她撫鬢淺笑,世人鮮知,她乃是上古神獸犭多即,只聽書中言她是滅世災星。她嗤笑,難道這世人之心就皆是良善嗎。
赤顏靜望,這滿院的薔薇都是她攝來的惡魂,透過斑駁光影,她看到盡是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嘴臉。
她輕嘆,終還是狠不下心讓他們灰飛煙滅,只好等他們所負之人離世,攜他們困居在薔薇中的魂去贖罪。
遠處,一隻灰蛾翻飛而來。
自古有云,白蛾報喪,黑蛾兆亡,灰蛾傳信。
赤顏一笑,看來蛾族是來給她傳信了。她抬手,玉指微曲。
片刻,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是了,她已在這兒呆了近七年,是該去下一個地方了。
我生於冬雪初融的鮮山,那年薔薇開的格外早,我滿心歡喜的以為是我的出生帶來的福澤,不由得咧嘴大笑,而後滿山薔薇就被一把無名火迅速燒了個乾淨。我愣了許久方醒悟,這哪是什麼福澤,老天爺不過想告訴我,任何東西都會被我的火焰毀的面目全非。
我是身帶災火的異獸,張口便是不可控制的熊熊烈火。是以我這一生從不敢開口講話,除了初生時的一笑,唯一一次開口,便是在遇著了夏侯垣之後。
鮮山偏僻,多兇猛異獸,常年不見人煙。可我見著一個人,素白衣衫,全身唯一的武器不過一把防身佩劍,生的倒是極好看。
彼時我道行不深,血色瞳孔怎麼也掩不去,怕嚇著他,我不說話,順帶連眼也閉了起來。
他叫了我一聲,見我不回話,接著一聲輕笑“姑娘為何裝聾作啞?”我想他應是看見了我輕顫的眼睫,那是似清泉入耳的聲音激起的一層層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