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一直在奔跑,就像是太陽每天都會升起,就像是那個遙遠的地方每一天都會唱起那種神聖的歌謠,賣沒有人意外,這種似乎已經被預設的事實
她擔心自己會忘記了,於是那些發生過的故事,被她每天拿著石頭刻在牆上,那些就像是她的記憶吧。
可是她卻忘了世間的殘酷,忘了,經過三途川之後喝了那碗湯,他就再也不是他了。
於是,他已經忘了這是多少次了,這一次看的那個完全熟悉的陌生人,兩兩相望,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那是全然相同的深邃眼眸。冰冷唇線。削瘦下頜。蒼白臉頰。眉宇間棲息的慣有嘲諷笑意仍舊不可捉摸,神情中卻意外洩露出些許疲憊。
那分明是他,又不是他。
緘默不語。恍若映象。
額前碎髮投落下溫潤陰影。星點火光明滅閃爍,靉靆煙氣繚繞不休。這美好的就像是一場幻覺。
也確實是,畢竟她經歷過了太多幻覺,久而久之,真實和虛擬境界分不清楚了。
她隔著那些迷濛把眸光戳進他眼底深處,所見唯有絳紫湖泊沉沉無波,窺不到底下所臆想的暗潮洶湧。
目光交接不過一剎。
他懶懶倚著牆坐下來,袍子起了皺褶胡亂地疊在一起,旋即隨意朝巷口一抬瘦削下頜,以作無聲的號令。
是他,真的是他。
她輕聲嘆,終是做出了決定,單膝跪地。石板的寒涼潮氣隔著薄薄布料滲入骨髓,咚的一聲悶響。
她輕柔扣住他手腕,自手掌至指尖皆是滿含信任的自然蜷曲,血脈在指腹下跳動,透過蒼白皮肉,沉穩的、溫暖的。
只斂目垂首於手背烙上一吻,蜻蜓點水。玫瑰花瓣兒般的觸感,是絨羽拂過微涼的綢。
平時依著大爺的性子,本應當戲謔說些“刀山火海,在所不辭”之類應情應景,可話語在抬眸觸及眼前人衣角那一剎便已吞落肚腹。
在旁人面前,她確是演好了千嬌百媚的角兒;在他面前,她才是真正的獨立個體、言行舉止皆出於心的人。
理所當然。為之而生。
可是他偏偏不是這樣想的,也罷了,他是一個記憶丟失的人,沒有過去,沒有未來,也不瞭解自己的現在,只知道自己是在生存著。
她起身離去毫不猶豫。視網膜上似是仍殘留著那雙煙霧裡乜斜的慵懶眸子,冷且溫柔彷彿用舊的刀片。
特殊的的氣息侵染衣襟,在鼻翼間若有似無盤旋不散。
那是他的味道啊。
她用力的握緊拳頭,袖裡的匕被體溫捂得溫熱,顫巍巍的刃上啞光渴著飲血。掌紋與刀柄的紋絡清晰地契合,布鞋底觸著石板了無聲息。走出巷口。
狩獵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