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腦袋昏沉沉地發睏。程瀟應了老闆娘的要求,送我們三個姑娘去青年旅社入住,頗有紳士風度。
我們一行四人,醬油和八寶勾肩搭背地走在前面,我則和程瀟牽著手跟在後面。一路上清風明月,水波不興,樹葉由著風吹,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一首情歌的背景樂,極溫柔,極靜謐。
他揹著我的小包,站在靠馬路的一側,這種小細節,樸實地更令人心動。初次握手時心潮澎湃的激動,猶如開啟一罐冰涼的可口可樂,密密實實的泡沫嘩的一聲衝出了小小的灌口;而和他牽著手在另一座城市街頭漫步,就像是工作一天後回家喝的一口熱茶,安神舒緩。
“為什麼你自家做餐飲的,和我吃飯,卻日日顯得新奇之狀?”我好奇地問他。
“那是當然,小時候被家裡告誡,別家廚房深奧難懂,誰知放了什麼入鍋,為了安全衛生,當然行事謹慎,不敢在外亂吃。”他哈哈一笑。
“切……”我嘟囔著,原來如此,還以為他家經濟拮据,不肯在飲食上多翻花樣,原來事實竟是如此。
他見我把頭撇向湖的方向,嘀嘀咕咕,便岔開了話題,說道:“你知道麼,西湖很久之前是需要門票的,來的人便有許多;現在不需要買門票,來的人反而更多了,帶著周邊的產業,也迅速發展壯大起來。你看,有多少人是來跳廣場舞的,又有多少是來遛彎的夫婦。開放,才能讓更多人走進這裡。”
“你看這西湖,白天就是風景,晚上則是生活。”他拉著我的手,隔著樹叢,遙遙地指向湖水的方向。天色已沉,不少人從沿湖的方向走到馬路邊,一家三口散步的有之,跳完廣場舞拿著道具散場的有之,靠在愛人肩上緩步行進的有之,推著輪椅的老來伴侶有之,浮生永珍,皆許歲月靜好,安居樂業,繁榮昌盛。
“唔,還是第一次發現。”我若有所思。
風景許是華麗,如饕餮盛宴;生活則是平淡,如一口白粥。愛情剛開始的時候也是如此,心動蓋過所有的情緒,只想著往他靠近;而當愛情慢慢轉化為更深的一層情誼時,便想牽著他的手,一起向前,走過萬水千山,走過人世浮華。
“對了,你們明天會去乘船遊湖麼?”他輕聲問我,“什麼時候回去?”哈,原來是為了第二句,另有企圖。
“說不準,這孫心辰突然轉了性,什麼都要嘗試,什麼都要玩新,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風。”我嘆了口氣。
“大概和那誰處的久了,換了心情。”他挑眉說道。
“什麼?你知道些什麼?快告訴我啦。”我用手去咯吱他的腰,他直往外躲,被我一抓胳膊給拉了回來,“小心安全,別掉到馬路上去了。”
“謹聽夫人金玉良言……”我他掐了他腰上皮肉一記,他連忙與我扯皮,“怎麼的,我覺著你比以前暴力了許多。”
“什麼以前,我們哪有以前,我們不是今天剛認識的麼?”我在心中大笑三聲,終於輪到我用這個梗去懟他,好生開心。
“上輩子上輩子。”他連忙找補。
“我上輩子是仙女啊,莫非你是來偷看瑤池的豬八戒。”我接著用第二個梗去撞他。
“好的好的,您上輩子是仙女,就是太重了從雲端上掉下來了。”他嬉笑道。
“我看你也比以前嘴毒多了。”我哼哼,撒開了緊緊拉著的手。我們兩人,一如西湖,開放了自己原本封閉的內心,才讓彼此慢慢走進了自己的生活,能夠伸開雙臂擁抱在一起。說起來是有些冠冕堂皇,裝腔作勢,事實卻也是如此,不可不說。
“你那欠的兩個抱抱,我們回家了再給你承兌,看你表現。”我不要臉地和他做著鬼臉。
他竟是嬌羞地揉了揉鼻子,心情大好,不知是否把我的意思給聽岔了,開始和我胡說八道起來:“對了,若是你們明日去遊湖,可得當心。西湖又稱手機湖,水裡躺著不少妹子漢子坐船拍照時,掉下去的手機。十冷河神的故事聽到過沒有,‘年輕的樵夫喲,你掉的是這個愛瘋x還是這個華為x呢?’”他陰柔的腔調學的惟妙惟肖,逗得我咯咯嬌笑。
“哈哈哈,兩個我都要了。”我拉起他的手,十指相扣。
“哇,這麼主動,我們這剛認識第一天……”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我胖揍一頓。
“你們小兩口在幹嘛(第四聲)呢?”不知道醬油那廝什麼時候學會的方言,特別逗。正在這時候,一輛汽車,開著遠光燈迎面疾馳而來,黑夜之中,把我們四個人的狗眼都給晃瞎了,紛紛下意識地抬起手肘,擋住眼睛。
“開什麼遠光燈啊,開著小燈看著近處不就得了!”八寶罵罵咧咧地念叨了幾句,氣得跳腳。她這幾句,倒是讓我豁然開朗。
究其根本,為何會選擇和程瀟重新開始,不就是因為我不願意去面對比起戀情更沉重的未來麼。如果現在讓我想未來如何去過,如何去活,我也許會像醬油一般在日記本上列個清單。一旦開了這個閘口,我就會像洩洪一樣將對未來的憧憬傾數向他撲來,讓大浪將他給捲到河底。他要這樣的人生麼這樣一眼望到頭的人生麼,我不敢去問他,我也不願意自己陷入這個可怕的漩渦中去。
在某種方面,我祝福著醬油和傻大個的愛情;可站在另一面上,我是不願意看著他們早早進入婚姻,將未可知的將來全部釘在十字架上的。等他們領了證書,喝了喜酒,他們便不會再是戀愛喜劇的醬油和傻大個,而是真真實實的何笑盼和趙慶煬。過去醬油玩鬧式的控制和束縛,就會成為婚姻中的枷鎖和捆綁,總有一日會讓工作一天回家的傻大個疲憊不堪,讓控制慾旺盛的醬油抓狂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