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我發洩了一通,醬油似乎只將她的那一部分聽進了耳朵,她扯著嘴角,尷尬地問我:“我什麼時候在和傻大個的愛情關係中,拉扯著他走了啊?”
“難道不是麼?”我方才是因為無法接受剎車的愛而感到自責,瞬間又因為她沒有仔細聽我抱怨而感到生氣。我往後退了半身子,將後背靠在椅背上,抱緊懷裡的靠枕。我們之間雖然只隔著一個靠枕,卻像隔著一堵厚厚的圍牆,“你總是由著自己的性子,拉著他去做自己喜歡的事,而不去考慮他的感受。你還記得麼,過年前傻大個說要帶著你去給來旅遊的表姐做導遊,你怎麼著,你推脫自己有事沒有去,實際上就在家裡看韓劇。寒假開學後,你帶著兩個箱子返校,非要讓剛從國外旅遊回來,還沒有倒好時差的傻大個幫你拎箱子,你說你,這是不是雙標?”
這些事兒傻大個略略向我抱怨過一次,只不過我礙於和醬油的情面礙於我局外人的身份,不想介入他們之間罷了,畢竟在他們之間,我算哪根蔥啊,幹嘛自討沒趣。如今宣洩而出,不過是自私地想找個藉口發洩我心中的苦悶罷了,實際上對於醬油並未就事論事,有失公允。
剎車你看啊,我有時候也會這樣蠻不講理,借題發揮。我是在是一個很糟糕的傢伙,只不過你暫時還未發現啊,你不要愛我,不要給我承諾,不要拉住我的手抱住我不讓我走,我不值得你無私的愛。
“我現在還暫且不是他的媳婦兒,他那些亂七八糟的親戚,我為什麼要去應酬?再說了,身為男朋友,我讓他幫我拎個箱子,很過分麼?他一個大男人,談戀愛的時候受苦受累,不是應該的麼?如果戀愛黃金期裡,不訓練著讓他把我放在心上,結婚之後再來苛求他對我事事關心,以我為重,這可能麼?你別天真了小李子,愛情是一腔熱血,婚姻是步步為營,如果我想實現我要的生活,我就必須把他改造成適合結婚的模樣。”醬油刷的一下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望著我。
“你看,你把他當做一個私有物品來霸佔,當做一個家養寵物來馴化。你們從一見鍾情,過家家似的愛情,進行到如今,你強勢他弱勢,處處壓制著他,控制著他。你早就一點都不在乎他心裡想的是什麼,你一點都不在乎他要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不是麼?你早就想好了穿漢服而非婚紗,你早就想好了新婚後牆壁刷的顏色是米色,你早就想好了要把許諾給他的書房改造成寶寶的遊戲屋,你早就想好了要買六座的媽媽車而非他喜歡的越野車,你從來沒有問過,他喜不喜歡,願不願意。”我微笑著仰視著她,心如止水,滴水成冰,氣勢一點都不輸她。
雖然,話說出口,我就已經後悔。我與她平日裡推心置腹,聊的未來憧憬,居然被我當做武器拿來刺痛她的內心,真是不堪。但是我並沒有說錯,這些都是她和傻大個之間,最嚴重的問題,總有一天,他們會面對,與其突然面對鮮血淋漓的現實,不如現在提前做個心理準備。
“我為什麼要在乎他想的是什麼?我們家我做主就好啦,他聽我的,品味保證提高一個八度,這不是很好麼?我不信你作為一個女孩子,對於未來會沒有幻想。我不要讓幻想輸給現實,我不要在感情博弈中退步妥協!我承認,這可能的確損害到了他的利益,可是我不會服輸!”
“你看你,總說你的媽媽掌控了你大半生的生活,左不得右不得,前半生鬱鬱寡歡躊躇滿志。如今,你照照鏡子,看看你像不像她。”這是我對醬油說過的,最重的話了——就像那夜喝酒聚會時,醬油對八寶說以她的姿色完全什麼男人都可以勾引到手那句話一般,真實而血腥。只不過區別是,那夜醬油時喝醉了,今夜我沒有醉。
正因為我們彼此太過於瞭解,才知道哪裡捅刀,才是蛇的七寸。
我不敢去看醬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隨手拿走了洗浴用的臉盆和籃子,腳底抹油,溜出了寢室,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一路上,冷冷清清,我快步下了一樓,走進公共浴室。浴室裡早就過了熱鬧的時候,只要零零星星的水聲。只不過霧氣瀰漫,還未散去,瞬間將我的眼鏡給蒙上一層薄紗,我沒有著急著去擦拭,而是摩挲著,找了個衣架將衣服褪下。
等脫個精光,一行熱淚,便直溜溜地從眼角一直流到下顎。
我這是頭破血流、慌不擇路地在證明什麼呢。
我是在證明抹去了彼此的界限,吞掉了彼此的尊嚴,消滅了彼此的夢想的一對情侶,逐漸會因為天生存在的分歧而走向末路麼?我是在證明,無論什麼樣的感情,都會葬在婚姻這道墳墓中麼——我這是在說服我自己,婚姻是個披著羊皮的狼,假模假樣地混在羊群中,終將吞噬掉弱小的羊羔麼?
我這是……在說服自己,和剎車即使走不下去,也是好事一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