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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節 光明 (2 / 3)

一個星期後,一對年輕夫婦找到她,希望租下她的房子。她的房子處於鬧市區,交通便利,離年輕夫婦上班的地方很近。她的房租較低,要求他們一次□□半年的房租,不可以改變房間的構造,不能在母親的房間隨意丟棄書籍,其他的任他們使用。他們同意了,很快地交接鑰匙,簽好合同。

她已經決定了,沿著母親走過的地方,以母親的方式見證她見過的美麗。她已經在塵世中找不到還能使自己心滿意足的東西,找不到可以讓自己心平氣和的方式了。似乎只有這條路,讓她的未來,她餘下的人生不至於蒼白的如同一張白紙。

我終究是你的女兒,體內流著和你一樣的血液。猶如毛毛蟲和蝴蝶,需得經歷怎樣的痛苦,破繭而出,才能化為絢麗奪目的蝴蝶。我到底是繼承了你的意志,以你的方式重新看一看這個世界。也許,苦難不會少,但幸福應該不會遠了。我終將尋你而至,那人跡罕至幽深美麗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父親,覺得有必要告訴他。他在母親身上曾經傾注了那麼深刻的感情,母親於他也是情誼深切。她應該告訴他母親的死訊。他曾經是母親最愛的男人,母親應該不會反對。她翻出母親的通訊錄,尋找父親的聯系方式。母親很少用手機,手機於她幾近擺設。身邊只有一本聯系本,記錄著所有她認為有必要聯系的人。什麼時候放在家裡的,並不知道。在母親房間的抽屜裡找到是,仍然幹淨整潔。也許,是最後一次回家放下的。她這樣想。

電話接通後,許湛很吃驚伊水會給他電話。伊水請他出來見一面,有些事情需要親自告訴他。以為是生活中遇到了什麼困難,藍珊又不在身邊唯有向他求助。他答應,二人約兩天後在市中心的一家茶館見面。

父親的模樣並未改變多少。伊水來到相約地點很快認出許湛。他還和那時一樣。俊秀的臉龐,好看的五官,幹淨利落的短發。面板保養的不錯,未有明顯的皺紋。只是蒼老了。哪裡蒼老了?大概是年齡吧。伊水忽然覺得自己是否應該這麼做。他何必知道母親的死訊。母親如何,與他早已無關。何況,這於他有什麼好處,有什麼用。說不定,他已經忘記母親,不覺得母親與他相關。一個不相關人的死訊於他何用?她猶豫了,站在門口遲疑著是都進去。

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存在,回頭一眼認出她,沖她招手,讓她進來。她笑,平靜大方來到他跟前坐下。他愈發開心,開始洗茶,泡茶,問她:“遇上什麼困難了嗎?沒想到你已經這麼大了。上次見面還是個小女孩。你母親呢?還好嗎?”

她的手,似乎觸電般顫抖了一下。她還是決定告訴他,不應隱瞞。她說:“我的母親,藍珊,死了。”

茶壺掉落在地,茶水灑了一桌。他似乎還未反應,呆呆地看著伊水,不說一句話。服務員上前收拾,伊水起身幫忙,叫服務員只上兩杯茉莉。茉莉上來後,許湛終於回過神,緩緩地開口:“怎麼死的?”

“在碧土,送孩子回家後歸來的途中遇到泥石流。沒有辦法找到屍體。”

“什麼時候的事?”

“三個多月了。一個西藏人從碧土來到北京告訴我,並給我帶來了這個。”她伸出左手腕讓許湛看自己手腕上的銀手鐲和草編手鏈。這是母親唯一留下的物品,是她的標誌。

許湛一眼就認出那個手鐲是藍珊的物品。那是她第一次去西藏時買的,自此就再也沒有脫下過。他識得它,知道它的來歷。他似乎想說什麼,但強大的悲傷令他無法立刻開口說出自己所想。許久,他才說道:“這,很好。真的,很好。這是她所希望的方式,是她一直希望的方式。”他的語速很慢,幾近哽咽。令伊水認為,眼前這個男人會在下一秒流淚,卻始終不見他哭泣。只是艱難的開口,用幾近哽咽的聲音。

她坐在一旁,時刻準備著應付眼前這個男人因悲傷而失措,卻一直不見他再說什麼,只是撫著杯子,看著杯中的茉莉,竭盡全力將悲傷一點一點消化。他說:“伊水,如果未來有什麼困難盡管來找我,不要勉強。”

繃緊的弦,這才放鬆。她輕笑,搖搖頭。日後,怕再也不會相見。不是因為勉強,而是早已習慣一個人去面對解決。你到底比我強大,這樣的悲傷也能獨自以如此不著痕跡的方式消化。她說:“母親說過,你是她今生最愛的男人。”她希望這句話多少可以安慰一個這個可憐的男人。

“她至今都是我最愛的人。”

“那我呢?”伊水不知自己為何會問出這句話,不明白自己到底對許湛還抱有怎樣的期待。他終歸是她的父親,她終歸是他的女兒。

“你。”許湛露出慈祥的目光,似乎終於得到一絲安慰。“你是我心底的秘密。”雖不能示人,但一直在那兒。知道你的存在,瞭解你和自己的關系。

她不再說話,安靜地喝完杯中的茉莉花。

臨別前,許湛對她說:“伊水,你到底是藍珊的女兒,擁有和她一樣的靈魂。未來,我祝福你,像花叢中嬉戲的蝴蝶,自在幸福。”

“謝謝,我也祝福你。”擁有平凡的幸福,平凡的家庭。不因我,不因任何人改變。

林亦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不想是伊水打來。心不由一沉,以為自己還是在劫難逃。

她說:“亦然,出來見見可否?我已經離開宋延年了,今後也許會獨自一人走遍西藏。我沒什麼可以告別的人。朋友也只有你一個,請你出來見見我,好嗎?”

他答應了她的請求,約第二天在火車站附近的一家咖啡廳。他並沒有因聽到伊水離開宋延年感到開心,也沒有因為她的離開感到傷感。只是覺得一顆心沉了,一直這樣沉下去。彷彿早已預料到結果,卻始終不能讓結果更好些。或許悲傷,或許遺憾,或許是為她將不再需要自己感到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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