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雲祚沒有說話。
“殿下,謀逆是死罪,弒君弒父亦是死罪,既然都是死罪,那不妨就做個幹淨,更何況,皇上的身子早已是油盡燈枯,沒人會比殿下更清楚。皇上如今活在世上,也是受罪,那不如讓殿下送他一程,也可少受許多苦楚。”
那男子眼神黑亮,彷彿透著光一般,是壓抑著的狂熱與癲狂。
見祁雲祚仍是不開口,那男子又道;“若說之前,殿下只有五成的把握,可一旦聖上駕崩,屬下敢保證,殿下最少能再加三成,足有八成的把握,去問鼎天下!”
最後一句,那男子的聲音分外洪亮,聽在祁雲祚眼裡,只讓他的眼睛驟然迸出一抹精光。
京師,皇宮,朝陽殿。
洪化帝的的咳嗽聲猶如風箱般,發出嘶啞而難聽的聲音。
“皇上,喝點枇杷露,潤潤喉吧。”內侍上前,欲將一碗枇杷露送到洪化帝面前,洪化帝勉強搖了搖頭,他的面色猶如金紙,只問;“去瞧一瞧,看太子到了沒有。”
“哎。”內侍答應著,剛退下還不曾走出內殿,就見一道頎長的身影大步入內,他身著明黃朝服,黑發高挽,襯著劍眉星目,周身上下無不是透出一股難言的氣勢。
“太子殿下,您可是來了,皇上剛才還惦記著您。”內侍見到祁雲義,當下就是開口。
祁雲義看了他一眼,問道;“父皇的身子如何了?”
“回殿下的話,皇上今日滴米未進,連藥也沒喝,皇後方才來瞧,只讓皇上趕了回去。”
祁雲義聽著,面上並無何表情,他微微點了點頭,向著內殿走去。
洪化帝看見兒子,強撐著身子,對著祁雲義道了句;“你來了。”
“兒臣見過父皇。”祁雲義跪在地上,向著父親行禮。
“起來吧,”洪化帝免了兒子的禮,方才祁雲義與內侍的話他已是聽見了,此時便是說道;“你放心,朕就是撐,也會撐到老四和漠格公主成親的那天。”
“父皇這話言重了,”祁雲義的聲音仍是不高不低,不疾不徐,“父皇憂心國事,才會龍體欠佳,安心調養數日,定能痊癒。”
看著兒子沉靜的甚至冷漠的面容,洪化帝這一次心裡卻不曾有憤怒,而是有莫名的悲涼劃過,他嘆了口氣,與祁雲義道;“朕知道,因著你母妃的事,你這些年,心裡一直在怨朕,怪朕,你一直覺得,是朕愧對你們母子,是朕,害死了你的母妃。”
“兒臣不敢。”祁雲義將眼睛低垂,並未起身。
“雲義,你是朕的長子,是大祁的太子,”洪化帝強撐著一口氣,從榻上坐起了身子,與祁雲義一字字的叮囑,“之前的事,是朕愧對你也好,亦或你忤逆朕也罷,到了此時,朕既往不咎,朕也希望你徹底忘記,不要在放在心上。”
“是。”祁雲義聲音簡短,只吐出了一個字。
聽他這般說,洪化帝便是曉得這個兒子心中對自己仍是有憤恨,他閉了閉眼睛,嘆了口氣,“罷了,你恨朕也好,怨朕也罷,朕都不和你計較,朕.....怕是沒多少日子了.....”
聽著洪化帝這一句,祁雲義眸底方才微微一動,他抬起頭,向著病榻上的父親看去,就見洪化帝臉色蠟黃,形銷骨立,兩鬢斑白的躺在那兒,祁雲義心下微嘆,即便他從未給予過自己親情,可畢竟血濃於水,此時眼見親父如此,只讓他說不清自己心中是何滋味。
“你過來,”洪化帝盯著兒子的眼睛,向著祁雲義招了招手。
祁雲義領命,走上前,在父親的塌前複又跪了下去。
“朕要你守住大祁。”洪化帝攥住了兒子的手,驀然間雙眸射出一抹亮光,他的眼睛變得炯炯有神,一夕間彷彿年輕了幾歲般,再不複方才那般是一副行將就木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