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教主說著說著,身體虛脫似的坐到身旁一張椅子上。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高深武功能用來保護自身,卻也能用來毀滅自身,生死存亡往往只起因於一些身外的利益。葉思秋想象著那場自家人血肉橫飛的殺戮,心底都打顫起來。
梅寒香見心上人臉色蒼白得可怕,悄悄伸出一隻手挽住他手臂,道:“教主,我也聽說寒劍山莊經過那場爭鬥後,雲家只剩少數老弱婦孺存活下來,可是那苗雪蘭呢,她也被殺了嗎?”
——如果苗雪蘭也被殺了,那又是誰告訴月神教主這樁塵封往事的經過呢?
月神教主看了梅寒香一眼,道:“當雲家兩宗成員刀刀見骨、全面拼殺起來後,苗雪蘭也自知在劫難逃,乾脆閉上了眼睛。但說來不可思議,那幫本是同宗同族的雲家人對自己人殺紅了眼,卻反而沒一個人去留意可說是紅顏禍水的苗雪蘭,她在不知被誰一腳踢到牆角後,居然就這樣躲過了刀劍之厄。”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葉思秋心裡難過,不停地搖頭:“不,教主,雪蘭姑娘不是禍水,雲家人要怪只能怪自己貪得無厭,日子明明已經很闊綽了,卻仍然私心膨脹,蛇欲吞象……”
月神教主眼中泛出淚光,道:“葉思秋,你會這麼想,足見你胸襟開闊,氣度不凡,本座想,你未來妻子一定會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葉思秋謙謝道:“教主過獎了!”忽又想起去年神刀城獨孤雁眾兄弟自我檢討,謙讓城主之位與獨孤痴,更是唏噓不已。
月神教主頓了頓,又回到原來的故事:“苗雪蘭先是破滅了情愛美夢,接著又看見雲家人一個個倒下,包括雲嘯風,包括雲馳海,包括雲馳原……她感覺也活不下去了,任由自己死一般地縮在牆角邊。那一天從上午到下午,她成了一具空洞的軀殼,沒有思想意識,也沒感到飢餓……”
梅寒香問道:“那她後來是怎麼離開的?”
月神教主道:“到了下午,兩三名在外辦事的雲家下人回來了,他們看見演武堂悲慘的景象,便趕緊急慌慌的施救,這其中當然包括釋放苗雪蘭……苗雪蘭失魂落魄地回答了他們幾個問題,就那樣昏昏沉沉、行屍走肉一樣離開了寒劍山莊。”
當年江湖中傳得沸沸揚揚、雲家禍起蕭牆之殤總算揭開了事實真相。梅寒香驚心動魄,好一會兒才問道:“教主,我還想請問一下,那苗雪蘭是你什麼人,以致她會原原本本告訴你那一段慘痛的經歷?”
這也是其他所有人的疑問,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月神教主臉上。月神教主盯著眾人,緩緩地說道:“梅姑娘,苗雪蘭不是我什麼人,而是……而是我、自、己,羅月仙的化名!”
“啊!”大殿中爆發出一陣驚歎聲。儘管有不少人意識到這一可能,但經她親口承認,還是驚訝得不得了。葉思秋內心翻湧,想說話,一時卻不知從何說起。
月神教主接道:“我十七歲那年做了本教至尊聖女,成為當時在任教主的不二繼承人,到了來年,卻忽然接到教主秘密指令,要我到蘇州去,看能不能想方設法把寒劍山莊那把寶劍弄到手,帶回到本教來。
“我欣然應允後,於第三年春天孤身一人來到了江南。我本來是想透過偷盜方式來完成任務,卻不曾想自己還沒到達蘇州,卻在揚州城巧遇雲嘯風,並真心愛上了他……”
因為她既想得到寶劍,又想和雲嘯風長相廝守,於是就有了她慫恿戀人偷劍私奔的因由;只是她也料不到,這次行動到了最後那一天,她會受到那樣殘酷慘痛的打擊,於是,她萬念俱灰,哀莫大於心死,並未趁寒劍山莊慘遭大禍再奪劍,以完成使命……
月神教主一邊說,眼中一邊湧出沉痛的淚水。儘管往事已如雲煙,但回頭再想,她仍然悲痛難以自抑。
大殿中沉寂了良久,葉思秋方始緩緩問道:“教主,當年那位老教主會派你去謀取寶劍,自是因為他知道,寒劍山莊那把祖傳寶劍本屬於貴教的,可是這裡離蘇州千里迢迢的,他又怎會知道這其中真相呢?”
月神教主道:“這倒沒什麼竅門,本教歷任教主都知道的。”
葉思秋道:“為什麼?”
月神教主道:“這就要說到明月教主當年的事了。‘安史之亂’爆發前十年,明月教主到中原遊歷,途中救了一名落難的弱女子;這位美貌姑娘由此以身相許,和救命恩人生活了兩年,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
“待到‘安史之亂’平定後,這對雙胞胎兒子也已經十七八歲了,練得一身過人的武功,於是這姓雲的母子三人,便在蘇州建立了寒劍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