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問仙又“噗”地坐回到座位上。饒是他久經沙場,早已見慣大風大浪,此時外患內憂接踵而來,也全慌了手腳。
就在這時,城牆下方的晉軍忽又擂起戰鼓來,無數士兵高舉火把,簇擁著一名腳跨高頭白馬、身著閃亮鎧甲的大將緩緩移到軍陣最前面。梅寒香定睛一看,卻見那大將不正是晉王李存勖來著?
李存勖揮了揮手,晉軍驚天動地的擂鼓聲立刻消停下來,然後他又向城頭這邊看上來,高聲喊道:“吳將軍,我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所到之處各地守軍無不望風而降,卻不知為何唯獨你非要負隅頑抗到底?”
吳問仙強行壓下女兒被劫之事帶來的慌亂,喝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吳某既為燕國將領,豈能棄燕國城池於敵軍手中?”
李存勖道:“然以我晉軍之實力,破城終究是早晚之事,吳將軍難道完全不顧身家性命了嗎?”
吳問仙凜然道:“頭可斷,血可流,吳某堂堂男兒漢,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好,好一個頭可斷血可流!”李存勖喝道,“吳將軍豪氣干雲,本王端是十分佩服,不過……”一隻手使勁揮了一下,接著大聲喝道:“來人,把人帶上來!”
帶人上來?梅寒香聽李存勖那樣喊話,剛怔了怔,便看見晉軍千軍萬馬中閃開一條縫,接著兩條人影被扣押著推到最前面來。在搖曳的火光中仔細一看,她幾乎跳起來,脫口叫道:“葉大哥,是吳小姐小三子他們!”
原來此時被推上前來的,居然是下午被那幫不明黑衣人抓走的吳小姐和小三子!葉思秋還沒回應,梅寒香又叫道:“原來那幫黑衣人是晉軍假扮的,他們把吳小姐抓去當人質,這……這……”事態如此演變,她簡直要傻眼了。
吳問仙吳夫人也臉色大變,雙雙搶到了城牆邊。吳夫人嘶聲喊道:“娟兒!娟兒!娟兒……”
吳小姐看見父母親都在城頭上,顧不得架在脖子上的刀劍,驚恐萬分地喊道:“爹,娘,救我,快救救我們……”
李存勖毫不為所動,哈哈一笑道:“吳將軍,吳夫人,我軍早已在城內佈下暗哨,今天下午見有一輛馬車自貴府出來,一加探聽居然聽說是你們千金正出行——既然這樣,那我軍自然不客氣,一路尾隨至城北亂墳崗處,再繞小路把她們請到我軍來做客了!”
原來吳小姐小三子被劫的真相是這樣的。只是——李存勖說得雖好聽,可那樣把兩人捆綁著架住寒光閃閃的刀劍,哪有半分對待客人的樣子?梅寒香急得汗都冒出來了。正要上前喊話,看他能不能賣個面子給自己,葉思秋卻拉住她,道:“寒香,稍等一下,我們先聽聽吳將軍怎麼說?”
吳問仙早已臉色鐵青,盯著敵人喝道:“李亞子,天下人都說晉軍驍勇善戰,所向披靡,卻原來都是用些卑鄙無恥的手段嗎?”
“吳將軍問得好!”李存勖又哈哈一笑道,“只是你根本不知道我軍抓令嬡所為何來,怎能就為此把‘卑鄙無恥’這頂大帽子扣在本王頭上呢?”
吳問仙道:“這當兒你還裝什麼蒜!你玩弄手法,千方百計抓住本將女兒,不就是想以她要挾本將投降嗎?”
李存勖森然道:“吳將軍,這你就想錯了!晉軍為了攻打你這范陽城,死傷無數,損失慘重,本王想的可不是把令嬡當人質來要挾你投降,而是要殺了她們兩個為我軍死去的弟兄報仇雪恨!”
他話音一落,無數晉軍跟著鼓譟起來:“為弟兄報仇!為弟兄報仇……”高亢森冷的叫聲響徹夜空,令人整顆心都為之顫慄。
吳小姐大驚,失聲痛哭道:“爹……娘……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女兒都還未盡孝,叫我怎放得下你們啊!”那淒厲悲慘的哭聲頓時把晉軍叫喊聲壓下去,令人心頭都滴血了。
吳問仙吳夫人心如刀割,吳夫人跟著嚎啕大哭:“娟兒……是娘害了你,是娘害了你,娘不該只想著你的病,結果……”
梅寒香狠狠咬住了嘴唇。
先前她見李存勖喜愛音律,又是朱梁死敵,對他還頗有幾分好感,可沒想到只過了兩天,就發現他如此毫無天良,為了戰場上兩軍交戰的事,竟然要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下手!耳聽她們母女悲痛欲絕的哭聲,她再也忍不住了,“唰”地拔出了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