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念雲心下像打翻了個醬料鋪,又驚慌、又怨恨、又憤怒、又哀傷,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各種情緒亂七八糟混成一團。她維持著面上的不動聲色,又戳了好幾塊西瓜吃,吃得滿嘴是西瓜汁。
葉君歪了歪頭,“姑娘叫什麼?”
連念雲倍感慌亂,她含著一口西瓜,用她飄忽的眼角哀愁地掃了葉君一眼。葉君沒注意她這個眼神,只是將手肘靠在琴上,單手支頤略有興致地看著她。
她被他看得心頭巨跳,連忙扭過頭,費力吞下她那口西瓜,盡力將這個問題糊弄過去:“公子,今日下午我才被同你一道的意丹大姐姐教訓了,說問別人名字前要先報上自己的,公子不如先介紹一下自己?”
“你不是知道我是葉君了麼。”葉君支頤看著她,淺淺笑著。
“葉君可是你的本名?”連念雲一臉不信。
“你不信麼?那你覺得我應該叫什麼呢?”葉君道。
莫不是束楠?連念雲差點脫口而出,卻又恍然驚覺,連忙打住。
她發覺自己又被繞進去了。束楠,葉君,這兩個名字,也不知哪個是假的。但他這般試探於她,卻已經叫她確確實實地肯定了他的身份。五年時光,仇恨不減反增,她拼命按下自己心中的無限惡念,試圖保持頭腦清明。
她還是那麼弱小,還是不能與他硬碰硬,連念雲絕望地想著。沖動妄為如她恨不得立馬沖上去將那人一刀捅死。
“我怎麼知道?”她隨意擦了擦手,細長的眼眸在暗夜中帶上了些戾氣,“葉君就葉君吧,我還有些事,先告辭了。這盤水果我先拿走,等會兒再叫人給你送些來。”
她騰地從椅子上站起,端起盤子就要向外走。
不料在這時,葉君忽然埋頭撫起琴來。寥寥數音,稀稀少少,古樸至簡,大象無形。她心中的無限仇恨都好像被這琴音牽動,像鍋中的水一般沸騰起來。連念雲的腦中“轟”地一聲,霎時間一片空白,她萬般壓抑的憤恨頓時決了堤,不受控制地洶湧爆發了。
“束楠,你去死吧!”
她大吼一聲,猛地將手上的盤子砸向撫琴那人。
葉君抱起琴一轉身,盤子便砰地砸在牆上,嘩啦作響地摔了個粉碎,碎片同水果塊兒向四處飛濺著,灑滿了窗邊的床與床下的地面。
葉君一起身,琴音便停了,而連念雲恍然回神,一時間惶恐盡數顯露於面上,她看見葉君抱琴走來,竟下意識地想要落荒而逃。
不對,她忽然想到。有什麼好逃?既然葉君都已經知道是她了,那她還萬般掩飾些什麼?
連念雲揚眉冷笑,細長上挑的雙眼在紅色的燭焰下顯得淩厲無比。她抓起身側的紅燭朝葉君砸去,葉君側頭躲過,紅燭掉在地上的片刻便“嗤”地熄滅了,整個房間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連念雲看見葉君走到了自己對面,她猛地推了一把兩人之間的桌子,桌子乒乒乓乓地翻到了。連念雲後退兩步,她看不清房內的事物,只能在身側摸索著,將所有能夠著的東西全數朝對面丟去。她洩憤般一丟再丟,葉君一閃再閃,整個房間裡一片狼藉。
這時,忽然有敲門聲響起。
“請問有人麼?”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連念雲無比詫異地停下了手。
這來人竟是李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