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霞滿天,碧波萬頃。
小舟上三人的影子逐漸清晰,一名男子,一名女子,一名老者。
李通與楊旋齊齊望去,陡然一怔。
站在船上最前方的那名女子,身形優美至極,火一般的裙裳與金紅的陽光相交輝映,將她身上的凹凸有致曲線勾勒得愈發動人。她腰間掛著一束軟鞭,右手輕輕地搭在上面,纖長五指上的朱紅蔻丹散發著瑩潤的光澤。隨著兩船越發地靠近,她的面容漸漸清楚了起來,將笑未笑紅菱唇,似說未說瀲灩目,濃卷的眼睫下透出的秋波彷彿帶著一把小勾子,將人的心神都盡數勾了去。
正可謂妖妖好女,豔豔顏色。
李通與楊旋都呼吸一滯,面上一紅,連忙將目光移了開去。但他們一移目光,卻又陷入了更大的震驚中。而至於連念雲,她一直都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前方的女子身上,自那三人的身影出現起,她的目光就早就全數被後面那名男子吸去了。
“不……”她喃喃著,“不……”
她看著那名男子,目光中透出驚駭之色。
在水天間鋪灑開的濃金與碧綠中,那名男子閑閑坐在船頭,瓷白修長的五指在案前的茶杯間拂過,纖直分明,金碧漏光,他斟茶的動作彷彿刺痛了她的雙眼,模糊了她的年歲,更令她搞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一葉城中天年街上的酒樓,她面前也曾有一個人這樣為她斟茶,嫋嫋白霧,賞心悅目。
在那之後,一葉城葬於火海,那人的灼灼眉目就像開在血與火中的一朵美麗駭人的花,永遠地鐫刻在了她的心上。不知山中綿綿歲月,她數次以為自己已然忘卻,又數次想起。那份痛與恨的滋味,向來無人訴說。
眼前美景能讓人忘卻仇恨?笑話。
了無遺憾一生待在不知山?笑話。
連念雲渾身顫抖著,她魔障般瞪著那人,看他微微垂首,輕啜了一口茶,隨後抬起眼簾,用那雙彷彿裝下了漫天星辰的眸子與她對視了片刻,一如五年前的梧桐河畔。一時間,染遍了碧色水天的濃金寸寸褪盡,她眼前的一切只剩下了這人的絕世容顏,還有他與她對視的那份濃霧一般的目光。
連念雲的拳頭攥得緊緊的,拼盡全力說出的話險些不成聲。
“李……李通哥哥,楊旋哥哥,”她顫抖著奮力叫道,“前面那是我仇人!”
李通和楊旋本來處在恍惚之中,忽然間聽到她的話,頓時一激靈,“什麼?”
“不要讓他進不知山!”連念雲的腦子一團漿糊,連說出的話都不帶邏輯了,“他……他卑鄙小人,恩將仇報!他會縱起滿山的火,將不知山裡的人全數燒死!”
說著她便跌跌撞撞地向船頭沖去,雙臂不成章法地威脅般舞動著,一副要沖向對面去推翻那條船的模樣。李通大驚失色,連忙抱住她,將她按回甲板上,連念雲拼命掙紮,滿臉淚花,指著對面的船尖聲叫到,“快把他打出去,打出去啊!”
楊旋聽到她的這番話也沒怎麼過腦子,提劍蹬船而起踩著水向對面沖去了。等到了那條船邊他才迷茫了一瞬,這船上有三人,連念雲是讓他將誰打出去?
他反應迅速,踩著水面高高躍起,在空中一個折身,揮起劍向船身劈去。天衡劍法有化障礙為無物的效果,盡管楊旋還沒到那樣的境界,但天衡劍十重重重貫通,這一劍劈下去,船不斷成兩截也要被他劈翻。
一道鞭影破風來,甩歪了楊旋的劍。楊旋被這一下反震得手上痠麻,他側身在空中翻了兩圈,勉強踩在水面上,回手又是一劍刺出。
李通按住連念雲,一回頭,便發現楊旋與那名妖冶少女對上了,那名少女就這樣腳下不動地站在船頭,手中長鞭揮得出神入化,逼得楊旋左支右絀,連船都上不了,只能搖搖晃晃地踩在水面上,眼看就要掉下水去。
他嘆了一口氣,拔出腰間的劍加入了戰局。
李通一過來,楊旋頓時覺得壓力驟降,他剛在水面上站穩腳跟,就見李通同那女子已經連拆了數招。他再次提起手中的劍朝那女子刺去,那女子微微喘息著,被李通逼得腳下連移數步,手中的鞭子像在空中甩出了一個複雜的大花,硬是要攔著他們二人不讓他們上船。
李通暗暗心驚。在不知山的弟子中,他的武功已是極上乘,但這女子竟能以一敵二不落下風。雖說楊旋起到的作用不是很大,但製造的幹擾卻已經足以讓她分神了。而她卻還能遊刃有餘地同時應對兩人,只能說明是真真切切的技高一籌。
更讓他吃驚的是那女子鬼魅一般的身法。不知山的絕鴻步是江湖公認的最上乘的一套陸上輕功,而踏水之學更是獨門絕技,曾有無數人試圖前來偷盜無果。但這女子站在船上身形晃動,輕身的效果竟比絕鴻步用在陸上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