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依稀像黎明剛剛日出一點的模樣,燈火已經通明。人語,車聲,在迷濛的城市環境中交織。
譚煖穿著一個薄外套,料子硬挺,版型很正。長直發利落別在耳後,整齊散在後背,漏出的一整張臉都很有攻擊性。
她靜靜等在石牆邊,身型半隱匿在樹影中。桂香越過欄杆,濃鬱散開來,和夜霧一起,沾了她一身涼濕。
雙手插在衣袋裡。昨夜被幾句話填滿的心髒此刻還漾著蓬蓬的溫柔,譚煖吸著鼻子,眼神不鹹不淡掃過人群,尋找某人身影。
靜靜站在原地,渾然不覺,有人自身側悄然而至。
脖子一熱,譚煖下意識想轉身,卻被人輕輕拍了拍肩膀,感受到針織物的柔軟,譚煖微微曲下身,方便杜畫動作。
圍巾繫好時,杜畫人也剛剛好從身後邁到跟前,她微微踮腳,將被壓進去的頭發仔仔細細都理出來,半根不落。譚煖的手情不自禁地扶上她的腰,目光下垂,盯著她如水一樣柔軟的眼睛。
“這是哪裡來的?”她低聲問,語氣帶著星星點點不易察覺的驚喜,邊問邊捉住她冰涼的手,放在早已暖好的衣袋裡。
杜畫和她對上視線,在夜風中輕聲開口,說,“這是去年在涯南的一個小攤子上買的。”
“涯南三季無冬,樣式都很特別,所以就挑了一條,帶著了。”
“那怎麼不買兩條?”
譚煖用下巴輕蹭著脖子裡的圍巾,重量幾乎不計,但特別隔熱,把她捂得嚴嚴實實。
杜畫主動側額,靠在她身上,回複道,
“我不貪,一條就夠了。”
譚煖抿嘴,笑,笑出聲,雙手從衣袋裡出來,摁住她後肩,抱她,很緊。
她擁著她,在半明半暗的牆邊樹下,誇道,
“買得真好。”
杜畫被熱騰騰地圈著,眼睫垂下,也在無聲處,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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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聽人說,敏感多思的人,走路總是很慢。
同樣的環境同樣的角落,有些人注意的細節會更多些,眼裡的一切都像藝術品,並且樂此不疲。
譚煖從前在注意到這一點之後,就從來不催杜畫走路。
無論是在室外,還是在室內,遊樂園等娛樂場所或是醫院行政樓這種嚴肅的地方,杜畫似乎總有自己的視角去觀察,或是單純地欣賞一些事物。
她喜歡雙手插著衣袋,把自己藏在一些寬松的衣物裡,披散著微卷的長發,只漏出一雙安靜的眼睛。
那雙眼睛有時像一個平面鏡,能夠絲毫不變形地將一些美好的事物映照出來,展現給遇見的人看。
有時又像是小小的池塘,看似無瀾的水面之下,盛著一些不可告人的情緒,就像暗潮,藏起來,只要沒有人主動靠近,那就永遠只是她一個人的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