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縣令年已過六旬,是弘治年間的鄉試正榜舉人,因考取會試不中,自己的年歲漸長,便候缺做了個從九品的佐貳官員。
進入官場以後,他才知曉了舉人做官的不易之處,一路上磕磕碰碰,到了年近六旬才做了小縣清源縣令。
可他對此事十分心滿意足,這做正印官和佐貳官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啊!
清源縣不設正八品縣丞,正九品縣主簿的品級太差,根本不敢和清源縣令爭搶權勢地位。
清源縣令手握一縣的大權,對手下胥吏們辦事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佯作沒看見手下胡做非為,他也從中掘取到最高的利益。
只是他做佐貳官員做久了,事事都必經過他的手,將縣主簿鉗制得死死的。
縣試名額分配、吏員的升遷貶謫、稅賦的詳細報表等都須經由他點頭才行,成了清源縣名符其實的“百里侯”。
清源縣令已下定決心,自己的任期一滿,便向上司遞送辭呈,賺得盆滿缽滿的迴歸家鄉,做一個安穩的富翁生活。
是以清源縣衙門內看似清正廉明,不像其它府縣那般清濁參半,實質上比其它府縣衙門內更加渾濁。
清源縣令思慮再三,確定自己與這個孫山舉人沒有過交往,自然也就不存在什麼恩怨。
他這才終於放下心來,不再那麼提心吊膽,也不再那麼忐忑不安。
清源縣令又將門外等候的差役班頭叫了進來,劈頭蓋臉的一陣痛罵。
“混帳東西,你等又在外面招惹了什麼事情,怎麼會跟一個年輕鄉試亞元過不去?是不是本老爺待你等太過於寬厚,你等將本官的話置若罔聞了?快點說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差役班頭用手背擦了擦臉上嚇出來的汗水,如此寒冷的天氣裡,他猶自汗流浹背。
對於已經共事過五年的清源縣令,差役班頭是從心底對他懼怕不己。
此人對縣衙各級官吏所經手之事,可謂是瞭如指掌,且規定從中能夠貪腐的最高限額,任何一個人敢再多伸一下手,得到的必是無情的處罰及打擊。
清源縣令突發的氣勢,擊垮了差役班頭的心智,他驚惶失措地跪下回稟著真實的情況。
“老爺,小的已經查清此事的始末,是刑房書辦鄭文聯合捕快王三和李四汙衊孫舉人是騙子,叫囂著要去捉拿孫舉人,孫舉人的隨從才予以反擊,我等確實沒有動手,請老爺明察呀!”
清源縣令這才放下心來,看來是自方的胥吏無禮在先,孫山吃了個悶虧,投書拜見自己無非是想討個說法,這件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嚴重。
清源縣令放下心來,厲聲警告差役班頭:“你們這些狗才,本官是深知你們的稟性和手段,可本官不屑與你等一般見識,你們要知足感恩,別在本官的任期內惹事情,否則本官一定讓你等知道“滅門縣令”的厲害手段。”
他皺眉思忖一下,決定叫縣主簿做處理此事的冤大頭,自己從中做個好人,以免鄭文三人的親朋好友找自己的麻煩。
清源縣令佯裝隨意的吩咐下去:“讓縣主簿速去處理此事,務必在本官與孫山交談期間,給予孫山一個合理公正的說法。”
看到差役班頭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大表忠心後,又爬起來迅速去找縣主簿處理鄭文三人之事。
清源縣令的怒火漸熄,伸手整理一下袍服,帶著幕僚師爺去縣衙門口去見孫山。
他與孫山客氣的以世兄弟稱呼,期間一直暢談制藝文章,根本不往胥吏們與孫山發生爭執動武之事。
出於時下的禮儀,孫山也不好打斷清源縣令的談興,隨意的敷衍著,有時候也附和著說出自己的一些觀點,無一例外的受到了清源縣令大加讚賞。
一位身穿綠袍繡著鵪鶉補子的官員匆匆走進客廳,向清源縣令施禮問好後,又與孫山客氣幾句,才將手中公文遞給清源縣令。
“縣令大人,是鄭文、王三、李四等人無端懷疑孫年弟的科舉功名有假,沒有向上官稟報,便私自在縣衙門口捉拿孫年弟等人,證據確鑿無誤,下官已令人將鄭文三人收押待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