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桐隨手執起妝臺上的一柄摺扇, 緩緩地展開來, 半遮了臉, 然後向鏡子裡的自己看去,突然便笑了一聲。
這面精緻裝飾十分古雅,幹淨的鏡面旁襯著紅木雕花,鏡中的摺扇扇面上繪著仿前代大家的山水, 半遮的容顏眉目如畫——在這間陽光黯淡的小室中, 美得連時間都彷彿靜止了。
事實上, 對於顏桐來說, 這時間和靜止的也沒什麼差別。
兩天前, 因為劉文平那一嗓子,他和法明瞬間陷入了極度尷尬的境地——法明倒無所謂,反正那禿驢身份擺在那裡,怎麼都走得掉, 頂多就是回去被罵一頓;而他……
他其實也無所謂, 反正死不掉。
從小到大,在見過他這張臉之後, 他還沒見誰真捨得殺他的。
——在他年老色衰之前, 似乎都不怎麼需要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大概是因為顏桐這個被抓的比那群抓人計程車兵加起來都還鎮定,士兵們一時摸不清他的路數,居然還真小心翼翼地把他請了回去。
顏桐見到韓司令之後, 絲毫沒有不適的感覺,在一眾警衛的虎視眈眈之下,揖手笑道:“祝韓爺身體康健, 早成大業。”
韓司令本來滿腔的怒火,聽到這話之後,從太師椅上半支起了身子,煞有興致地問道:“你叫我什麼?”
顏桐答道:“韓爺。”
韓司令身子微微前傾,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他們都叫我司令。”
顏桐笑道:“等韓爺事業有成,這稱呼便又要改口,豈不麻煩?”
韓司令盯著他盯了好一會兒,突然不笑了,冷冷道:“你膽子很大。”
他不是膽子大——顏桐心想——只是心死了,所以無所畏懼。
顏桐於是對著韓司令笑了笑,沒有說話。
韓司令又十分不客氣地盯著他看了半天,終於一揮手,命他先下去等著,也沒說怎麼處理此事。
——顏桐於是就在韓公館裡住了下來。
因為韓司令沒說要他等到什麼時候,顏桐於是做好了長期奮戰的準備,甚至都讓梧葉把那些不常用的功能都關了,好給他騰點記憶體繼續算那個黑他的樓主的語言習慣對比。
然而他沒想到,根本不用等,一天都不用。
當天晚上,韓司令的臥房內,突然傳出了槍聲。
顏桐當時讓梧葉給霍流霜的身體調了個休息模式,正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琢磨他最新算出來的對比結果,立刻便被這一聲槍響拉回了現實。
他下意識便想從床上彈起來,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之後,立刻又躺了回去。
——於是韓司令的警衛們沖進房間時,正看到剛被他們驚醒、一臉睡意朦朧的顏桐。
韓司令極為幸運地沒死,也沒受傷。
當夜,韓公館閉門嚴禁進出,上上下下大搜查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