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下屬異議道:“但是……”
李笑天的語氣已經帶上了許些不耐:“但是什麼?”
“但是謝微不是宗主您的——”
李笑天面無表情:“本座的什麼?”
那人終於不敢再說下去,只得囁嚅道:“沒……沒什麼……”
“你們要知道,不管謝微是什麼下場,都是他自作自受;至於他和本座的關系,更是不勞任何人費心——”李笑天轉頭看了那人一眼,冷冷說道:“繼續。”
白日裡煉血池石塔永遠是冷峻的灰色,煉血池對魔修們天然的威壓和李笑天數百年身居高位養成的威嚴讓整座石塔都覆上了壓抑至極的色彩。如果不是為了修行,甚至沒有魔修願意來此。
入夜之後,石塔裡會點起蠟燭,暖色的燭光從門窗間透出去,反而給石塔增添了幾分溫暖靜謐,與白日裡的風景截然不同。
石塔頂層,一間雕飾華美的石室裡,李笑天端著一杯酒站在窗前,看著窗外沉沉的黑夜,不知道在想什麼。
燭火在他身後搖曳。
李笑天低頭看向手裡的酒杯。
杯裡的酒十分清澈,清澈到甚至能模模糊糊地映出他自己的容顏——李笑天看著酒杯中的自己,忽然笑了起來。
然後他仰頭把一杯酒都灌了下去,喉嚨裡火辣辣的,像是對某個人無可遏止的想念,從舌尖一路燒到了胃裡,燒得他五髒六腑都成了灰燼。
數日之前他曾經說過,謝微既然不願意歸順鎮魂閣,等著少年的就只有棄子這一條路——不論他是成是敗、是死是活,他李笑天都不會再多看他一眼。
他執掌魔道數百年,自問於心狠手辣一道,早已登峰造極。
然而他錯了,錯得離譜。
他後悔了。
收到謝微訊息的那一剎那,他是真真切切地後悔了——謝微不僅去殺了雲塵,甚至還毀了雲塵的輕塵劍。雲塵修道多年就只祭煉了這一件法寶,這柄劍的意義對他來說不言而喻。
謝微遵守了對他的承諾,他卻放任謝微落入正道手裡——
以雲塵現在發了瘋想一統正道的作風,指不定要怎麼折磨謝微。
李笑天想到這裡,心裡便微微地抽痛起來。
他端著一杯酒站在夜色與燭光的分界上,一個人想了許久,從一開始謝微被送到鎮魂閣一直到謝微行刺雲塵前與他的最後一面,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
他仔仔細細、翻來覆去地回憶了一遍又一遍,終於確認了一個結果。
——從一開始,他決定接受雲塵走投無路時獻上的白雀,就是一個錯誤。
不知何時,他已經深深地迷戀上了那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