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酒被陸柏青換成飲料,心裡有苦說不出,覺得委屈,覺得氣憤,更多的,是覺得無力。耐著性子在房間裡看了一部電影,可它具體講的是什麼我根本不清楚。穿過客廳去接水時,陸柏青已經在沙發上睡下了。
臉上那抹青色的鬍渣讓他看起來十分疲倦,頭髮也沒有吹乾,他個子那麼高,窩在小小的沙發裡腿都不夠放的。我記得艾瑞克說過他脊椎不好,這麼睡應該很難受吧……
汗,我一時無奈,重新拿了一條幹毛巾,蹲在沙發前面,幫他擦頭髮。
時間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初見時那個消瘦的十六歲少年已經修煉了寬厚的臂膀。那個一言不合就耍脾氣讓我不得不遷就的小子,不僅學會了耍無賴,他還學會了妥協,還刻意留了鬍子。
他變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我好像什麼都沒變,但其實又變了很多。
沙發上的人微微動了動,扇形的睫毛顫抖著睜開雙眼。看到我時好像並不意外,看到我在幫他擦頭髮好像也並不排斥。
見他醒來,我把毛巾丟到他臉上,“頭髮吹了再睡。”
說完我轉身背對他,靠著沙發坐在地毯上。身後的人動了動,從沙發上坐起來,我能很清晰的聽到他起身的時候關節的聲音。
“你幹嘛非得為難自己呢?”
我看了眼沙發,十分不理解。放著好好的床不睡,非得到我這裡來擠沙發,他到底圖的什麼。
尤其我這裡又小又擁擠,他還天天用廚房把房間弄得烏煙瘴氣。
他之前不是有潔癖嗎,怎麼忍受得了。
陸柏青不做聲,從沙發上下來,與我並排坐在地毯上。
已經進入深夜,整個屋子只有我房間裡一點微弱的燈光,寂靜的空間裡,只有他毛巾摩擦過髮絲的聲音。
“陸柏青”我轉頭看著他。
他停了動作,轉過頭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沒有戴眼鏡,溼漉漉的頭髮凌亂的貼在他頭上,還有那一如既往的淡淡榛木香氣。
而這個熟悉的味道,似乎將我的記憶拉向了多年以前。
那個時候,他是個又執拗又敏感的小子,我脾氣這麼好一個人也常常被他弄得束手無策。即使在面對那個人時,我也沒有如此不自在過。
那時並不理解我的不自在,其實現在也不太理解。
只是覺得,他是個讓人心疼的孩子,所以習慣性的會想多給他一些溫暖和幫助,會不自覺考慮和照顧他的感受。
直到關係稍微緩和了一點點,我們一起看完《蘇州河》,我開玩笑似的問他: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會像馬達那樣找我嗎?
電影裡的婁燁,他代表的是正常男人面對這種帶有敏感情緒的玩笑時的反應。
可我卻忘記了,陸柏青不是一個可以隨意開玩笑的人。
所以拉斯維加斯的那一天,他在一片慌亂中尋到我,告訴我,他像馬達一樣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