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這姐弟倆,若換了旁的官家子弟,他們這些泥腿子哪裡敢上前說話!
且敬重著些吧!
胭虎雖執拗,卻不蠢,哪怕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周圍悄然發生的變化。
見他這般,胭脂又道:“這天下什麼關系都能改變,都能割捨,唯獨這份血緣,哪怕嘴上不認,卻始終變不了的。父親並非什麼大奸大惡之輩,如今世上也只剩咱們三個親人了,本就該相互倚仗扶持……”
也不管他能不能聽進去,反正這些正理兒,胭脂都挑揀著同他講了。
出了城,坐著馬車走了約莫一炷香功夫就到了驛站,胭虎死活不肯進去,沒奈何,胭脂只好自己個兒去了。
江志對她的到來著實驚喜交加,爺倆又關上門掉了一回淚,江志死活不肯收回錢,瞧著終於有了點如出一轍的父子相。
“東西我收下了,只是這銀子,你拿回去吧,”他又將錢袋推了回去,百感交集道,“早年我只顧讀書,倒是疏忽了你們,本就愧疚,如今好容易鬆快些,正該彌補的。”
見胭脂還要堅持,他一抬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孩子,你在外頭的事上精明,對官場卻未必透徹。為父此去,便是要啃硬骨頭,打從一開始便沒存了花銀子打點的心,不然也不會搶在眾人前頭去赴任了。若要拼財力,天下多少達官顯貴的後代,便是將咱們爺仨敲骨吸髓,也未必及得上人家一毫!既然比不上,索性直接不要比。且聖人肯派我前去,也是看中了我之決絕,這便是一場硬仗,拼的便是骨頭。我雖是一介讀書人,好歹這骨頭還算硬氣,便豁出去試一試……”
也好,與你們搏個前程。
他的一雙兒女這樣能幹,自己如何能忍心眼睜睜看著他們一輩子這般蹉跎?
那趙恆瞧著倒是不錯,徐大人對他也贊譽有加,可人心隔肚皮,好官好漢未必會是個好夫婿。他又有功夫,又有兄弟夥計的,萬一日後變了心,女兒豈不是平白受欺負?
雖說女兒如今賺了銀錢,可到底不保險,且日後若是果然嫁了人,終究得有個硬氣的孃家撐腰,不然一個人撐著到底太累了。
退一萬步講,若是兩個孩子不能跟如今的心上人共結連理,只要自己爭氣,好好混個官職出來,自然也有底氣去給他們找更好的……
歸根結底,好歹是到了必須得自己這個當爹的爭口氣的時候了。
見他主意已定,胭脂也不好違背,只得重新收了銀子。
江志又叮囑道:“凡事留個心眼兒,除了自己,再沒能掏心挖肺信得過的。”
胭脂知道他說誰,也是為了自己好,就點點頭,“我曉得。”
“虎子是個楞的,”江志嘆道,“他心裡存了事兒,並不怪他,我的過錯,你也不必勉強他。還有,那小子卻也不傻,大事兒上分得清,平時若有小事糊塗,你好歹管教著些。等會兒你替我捎封信給他,我這輩子便只有你們兩個了,日後未必能在一處,你們務必相互扶持……”
兩日後,江志上任去了。
轉眼就是兩年,胡九娘嫁了,胭脂去看了,她的笑真心了許多,顯然是在這段時間內那男人沒少費心思,且不說日後如何,單看眼下,確是個好男兒。
江志到任之後,倒也經常託人捎回信來,又時常說些當地人文風貌,還隔三差五送些特産,胭脂也回些衣裳藥材的。
先前盧嬌還同胭虎別扭著,後來趙恆實在看不下去,索性給兩人派了趟輕省的鏢,回來之後竟又恢複了先前的打鬧輕松。
胭脂大感驚奇,私下裡沒少抓這倆人旁敲側擊的,可盧嬌一貫嘴嚴就罷了,這回就連向來對自己沒有秘密的胭虎也打定了主意,河蚌似的撬不開。
去找胡九娘說話的時候,胭脂沒少唏噓,胡九娘就笑。
“你是個當姐姐的,不是娘,照看了這些年,也該放手,好好琢磨琢磨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