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華其實比誰都懂，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和想法後，就該還他自由的靈魂。她也明白，她從前對他幾近病態的管控，只會讓他變成一個跟自己一樣無聊的大人。
“有想去的地方了？覺得能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了？確定以後不會後悔了，對嗎？”李落華平靜地望向他，接連問了三個問題。
李問棠神色堅定地應：“我會對我的決定負責。”
“好，那就去吧。”李落華朝他點了下頭，面上從始至終都沒露出一絲不得體的表情，“去試試掌自己人生的舵吧，往後不管風平浪靜，還是波濤洶湧，只要你不後悔，我都尊重你的選擇。”
“不用這樣看我，我很早就跟你說過了，將來某天，你有實力，或者你覺得你有能力對自己的人生負責，過來跟我講，我會放過你。”她用了“放過”這個詞，李問棠覺得她有些說重了，眉心微蹙，但李落華卻覺得他是不記得她說過這句話了，於是又補充，“你姐姐下葬那天，我跟你說的，還記得嗎？”
李問棠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捏緊。
當然記得。那天所有人都在哭，只有她，冷冰冰地站在一旁，像在看一個不熟悉的陌生人。那時，他快恨死她了，所以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後，就氣憤地摘了帽子，狠狠砸在她的身上：“你簡直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鬼，我恨你！”
她勾起唇角，笑了。沒有應一句話，轉身決絕地離開。李問棠看著她的背影，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但後來，他卻成為她的幫兇，可悲、冷漠、涼薄地傷害了更多的人。
若她是自私的劊子手，那他便是她手中的砍頭刀，是被剝去自我意識的、無能的工具。於是，他更恨自己，恨自己明知道她的壞，卻依舊會擔心她的安危。
“這句話是真的。以後去過自己想要的人生吧，要比我給你規劃的那些更精彩，”她拍著他的肩，“星星，你向來讓人省心。”
到底是真的省心，還是因為她從來都是這副不近人情的模樣，需要用到他時，把他當寶貝供著，不需要後，就直接踹掉。她真的懂他的需求嗎？她分明是在視而不見。
她可真虛偽。李問棠想。
首考和學考定在1月6號、7號和8號。元旦一過，高三學生又馬不停蹄地趕回學校複習、上課。晏為貞的考前綜合徵在經歷了數不清的大考和小考後，終於緩和了許多。
首考前一天的夜自修結束後，晏為貞難得留在學校，補了將近一小時的時間，去複習歷史。明天考試的第一門是物理，第二門就是歷史，兩場考試之間只隔了一小時，這就意味著考完物理後，她就得立刻去找歷史考場。
晏為貞在半個月前就做好了打算，這次考試先將物理和生物丟了。所以這段時間，她複習的重心一直都放在這兩門上面，完全忽略了歷史，即使她的基礎還在，但依舊覺得有些頭疼。
晏為貞抱著歷史書，跟龐懿一起坐在樓梯上背。龐懿是個典型的死記硬背高手，所以她的文科成績相當穩定。那天聽到晏為貞和李問棠的提議後，她也下定決心先放棄了對她來說比較困難的生物。
龐懿每背兩分鐘，就抻頭看看星空，休息夠了又繼續死啃知識。晏為貞對歷史的記憶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此刻就按照時間軸的順序，迅速理了一遍各個朝代的事件，以及近代史。
最近總學到很晚，晏為貞和龐懿都覺得有些困，所以在第二次放學鈴聲響起後，兩人爭分奪秒地跑回教室，背上書包準備回家。結果剛出教室門，就看到張浩楠和李問棠靠在樓梯轉角的牆上，已經在等她們了。
張浩楠的右手恢複得不錯，最近又能重新寫字了。此刻他笑嘻嘻地走過來，自覺接過龐懿的書包抱在懷裡：“複習得怎麼樣？”
龐懿嘆了口氣，鬱悶地說：“不知道，但心裡完全沒底，我現在感覺，我才是那個有考前綜合徵的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讓我丟掉一門吧！請讓我高考輕松一點吧！老天爺吶，我求求您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