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iv】
也許是忙於政事,君士坦提烏斯白日沒有召見我們,而是命他的宦官歐比烏斯帶領我們參觀這諾大的禦所。
透過歐比烏斯的介紹,我知道我們暫居在達芙妮宮,從我的臥室出去,透過一條長長的柱廊,可以通往皇宮裡各個地方,競技場、接待大廳、宴廳、皇室浴場與主殿和其他宮殿,四通八達,正如那句老話“條條大路通羅馬”。
作為這句話的證明,宮殿的牆上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從每個被羅馬踏足過的國家掠奪來的戰利品。印度、埃及、迦太基、高盧、希臘、賽硫古……當然還有來自波斯的,有不少我曾在宮廷裡繪制紀錄著古老珍稀異寶的書卷中看到過。
和那時一樣我對這些珍稀異寶充滿了好奇,我渴望知道裡面隱藏的故事與傳說。在波斯,藏寶閣並非我這樣身份的人能隨便進,於是遊覽父親的藏書閣便成了我的一大愛好。那個地方使我學會使用波斯語,可算是我的另一位母親。
當目光逐個掠過他們時,其中一把被焊在一尊天使像手中的波斯式樣的匕首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它看上去與“日曜”和“月曜”非常接近,但把柄頂端的寶石是一顆星芒的形狀,在陽光之下耀眼奪目。
那也許就是三把國寶中的“星曜”。
我的心裡咯噔一動,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摸了摸那顆星石,掃了一眼伊什卡德,他的眼神讓我更加確信這一點。
若有機會,一定要星曜之芒偷回來………
“那把匕首是來自波斯的‘星曜之芒’,是非常古老的寶物,王子殿下似乎很喜歡?”一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在我冒出這念頭的一刻穿了過來。
我循聲望去,正看見一個高大的身著白底綠授的託加袍的黑發男人從走廊的另一頭朝我們走來。
“早上好,奈米爾德大人。”歐比烏斯微微傾了傾身子。
藉著過分炫目的陽光,我眯眼打量著走近的那人。他的黑發又長又卷,面板呈現出一種淺麥色,顯然是從東方來的。當他邁入陽光之下,面龐被照亮的一瞬間,我的心中湧出一種非常異樣的感覺。
這張面孔已經染上了歲月的滄桑,但透過他的輪廓,仍然可以輕易描摹出他年輕時會是多麼俊美的一個男人。他面部如刀削那般稜角分明,一雙黑眼睛好似從貝殼中剛剛拾掇出的黑珍珠那般,蘊藏著被時間磨礪的沉靜,又透著一種飽經風霜後榮辱不驚的光彩。
這是一個不簡單的人。
我這樣暗暗下著判斷之時,頭腦深處卻隱隱覺得這男人似曾相識,彷彿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在這兒重逢一般。我在記憶裡竭力搜刮著蛛絲馬跡,卻一點兒證據也沒有捉到。我確實不認識這人,也不大可能認識一個羅馬的宮廷官臣。
“王子殿下,如果您喜歡那把匕首,我可以向聖奧古斯都請示,我想他會欣然賜給您這樣美麗的貴客。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我的名字叫納爾米德,是陛下的釋夢大臣,希望我的莽撞沒有冒犯您。”
納爾米德彬彬有禮的笑著款步走近,卻使我不自禁地有些侷促。
他周身帶著一種特別的氣質,令我想起我的養父。
“您太熱情了,我替王子殿下感激您。”伊什卡德的回應道。
念及身份,我只朝納爾米德行了個點頭禮。他徑直走到我的跟前來,朝我回了個折腰禮,“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來找我,我將會讓您盡可能的安排好一切。”他頓了一頓,“這是奧古斯都命我取來獻給您的禮物,希望您能喜歡。”
說完,他從腰帶裡取出了一個什麼東西,那是一個鑲有一枚稀有的孔雀石的純金耳環,看上去十分貴重。伊什卡德替我接過來,他的另一隻手卻伸到我的腰際,將一枚東西塞到了我的腰帶裡。
“王子殿下,你的眼睛……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納爾米德忽然說了這麼一句。他的語氣裡含著濃重的惆悵,彷彿一股潮濕的風吹拂而過,令我心裡忽而湧起一陣不知名的哀慟。彷彿幼時每次雷雨的日子,母親夾雜在風聲裡的啜泣那般,令我不由自主的動容。
我怔怔的立在那兒,直到他的腳步遠去,才回過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