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的記性再好,都總有盲區。
而這句話正好觸發了某個記憶的開關,飲冰十年的寂寞紛湧而出,遊照野看向葉錦焰的目光頓時又複雜了幾分。
“別過來。”
劍冢裡那個遍體鱗傷的少年這麼說。
鮮血與雨水混雜著向下流淌。
“你說話啊……”趙晗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原本那怒不可遏的氣勢也隨之消亡了,聽上去倒像是在懇求,“你說啊,為什麼殺她,為什麼、為什麼……”
金盞劍在自己的身體裡顫抖,葉錦焰完全感覺不到疼痛。
他頓了幾秒鐘,才後知後覺地收回右手,輕輕搭在了胸前的劍身上,好讓它抖得不那麼厲害。
“恨我嗎?”他這樣用平淡的語氣問了一句。
遠處的鐘聲停了,煙花落盡,人聲的喧嚷逐漸平息。
寂寥而無垠的天空中,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葉錦焰白如鬼魅的臉龐。
趙晗像被嚇到了似的,做了個退縮的動作,但身體一抖,最終仍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恨我嗎?”葉錦焰又說了一遍,面色無悲無喜地,跟平時淡漠的表情似乎沒什麼差別,又像是整整從臉上剝落了一層皮。
這兩個人都還是原來的人嗎?遊照野忽然冒出了個可怕的想法,好像面前站了兩只披著畫皮的妖怪。
他被判官眼的陣法束縛在原地,連撐傘的可笑姿勢都定格住了,此時實在沒什麼心情管他們兩人同時表現詭異的怪事,只冷聲道:“趙晗,把你的劍放下。”
他生前就帶了將近十年的兵,死後也戰意未歇地行走江山,雪裡的生魂,火裡的鬼魅,都聽他的號令,他太習慣於別人恭敬中帶著畏懼的模樣了。他總是能得到順從。
但此時沒有人聽他的話。
葉錦焰看著趙晗,不為所動地繼續說道:“你是她的孩子,你恨我嗎?”
“住口!”趙晗紅著一雙眼,轉頭對遊照野吼了一聲,又狠狠地轉回去盯著葉錦焰,大聲道,“住口,我叫你住口,住口,住口!”
他如同狂性大發一般,真氣凝入劍柄,肉眼可見的劍光幾乎震碎傾盆而至的雨幕,一聲遲到的巨響追隨著無影無蹤的閃電轟然炸裂——
“小蒙,照這裡砍。”
“啊?焰哥哥,我不敢。”
“君子如風,劍走蛇龍。心納江海,利刃無鋒。知道什麼意思嗎?”
“聽不懂呀,焰哥哥。”
“就是說,要將君子劍法運用自如,劍隨心至,不可有半分偏差。你看這裡,如果你的劍碰到我的手,算不合格。如果我的手沒有感覺到你的劍風,還是算不合格。”
“焰哥哥,我會把你的手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