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跳歌殘·五
曹汝愚終於開口了。
他說:“你記不記得——”
你記不記得,太原城的牡丹花,開滿都督府裡的念汝院,像火在燒,像雪在落,像這世間所有美好的天氣與風景,你看得太分明,卻過得太糊塗。
“我給他起了名字。”曹汝愚說,“叫雲英。我希望他一生無憂,但可惜,他沒能活在我為他開拓的疆土之上,親眼見這年年花開,守歲歲平安。”
“把他還給我!”祁念念指向他的劍鋒又往前探了探,堪堪停在曹汝愚胸口。
曹汝愚靜靜地看著她。
小男孩烏黑的眼珠轉了幾圈,蹦蹦跳跳地走到了二人中間。
“我要帶他走了。”曹汝愚說著,伸出手來,那小男孩隨即將自己的手交了過去。
一大一小兩隻手緊緊牽著,兩個人同時對祁念念笑了。
“把我的兒子還給我。”祁念念說,“你兩年前就應該知道,我可以為了他做到什麼地步。”
盈手又往前伸了半寸,而那確確實實站在她面前的曹汝愚的身體,此刻卻像是透明的空氣一般,劍刃毫無阻隔地劃了過去。
曹汝愚沒有後退,一臉平靜地站在原地,看向祁念念的目光裡又帶上了幾分眷戀。他毫不介意胸口正散發著清輝的盈手劍,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對面的人,問道:“嫁給我,你後悔了嗎?”
祁念念僵立在原地,半晌,垂下眼看向了站在曹汝愚身邊的小孩。
那孩子看起來不過一歲有餘,眉眼都還未長開,頭頂的毛發也尚還稀疏,應該是牙牙學語的時候。
這首歌謠,是太原城裡滿地跑的小孩子們經常唱的。
可是,雲英明明還沒來得及看這世界一眼,就死在了美人河畔。
他也能聽到嗎?
美人河水都幹了,他也能看到嗎?
九宮棋谷裡有無數條路。
有一條路,從武牢關外通往鄴城門下,懸著斷龍骨的蛛絲崩斷,獨自站在道路盡頭的季佩瑤緩緩回頭,長槍墜落,千鈞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