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沒了一塊,還能長出來,但是腎呢?從沒善待過人家,她憑什麼接受?她這一生,活得並沒有多快樂,何必挨著,又拖累孩子的人生。
她知道之寒不是壞孩子,只要她肯敞開心胸,他會比之恆、之航更像她的孩子,是她自己心裡的坎過不去,放不開胸懷去接納,恨不徹底又疼不入心……
之寒知道她的傲氣,私底下跟他商議,簽了手術同意書。
他沒有想到之寒會願意。他自己也有私心,能讓妹妹多活幾年,他昧著良心都會去做,明知道他們沒有資格接受、明知道他們有多虧欠人家……
那顆腎,讓她多活了三年。
小玢臨終前,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沒能善待這個孩子,如果能重來一次,她一定會當個好母親,多疼疼他。
世上沒有後悔藥,一句後悔,抹不平已經劃下的傷。她最後的遺願,是將之寒託給他,要他好好照看這個孩子……
這些事,擱在心裡頭太久,以為會隨時光淡逝,卻每每想起,還是會一抽一抽地疼,他們都欠了趙之寒,他自己不討,他們卻無法忘。
可是已經太晚,錯過一個孩子最黃金的人格養成期,現在才來待他好,只會淪為那一顆腎的代價。
這一路以來所有的事,扭曲了他的價值觀,身邊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在利用他,讓他看清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他得到多少,就要付出相對的代價。
那麼,這是他的償還嗎?為了她給予那一束溫暖,他所定義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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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呂豐年談完,她恍恍惚惚地回到病房,推開門,不期然撞上一雙空泛的眸。
趙之寒睜著眼,早已學會與這一室虛寂和平共處,空蕩蕩的眸心,沒預期會迎入一抹芳影,微微蕩漾出一絲波瀾。
「你、怎麼……」來了?
她撐起笑,迎上前。「你醒了。舅舅在外面跟你的主治醫生說話,你要跟他聊聊嗎?」
「不要。」有什麼好聊的,又要說他浪費醫療資源。
她輕笑。「你知道他會罵你。」
長指撥撥他額前的發絲,那裡,還留有幾許幹涸的血漬。「快點好起來,他就不會罵你了。縫了二十幾針呢,萬一傷到內髒怎麼辦?」
「只是腰上劃了一道,放點血而已,我有避開要害。」
「是嗎?」她出其不意,往他受傷的位置按下去,很滿意聽到抽息聲。
碗大的傷口,送醫時血是用噴的,染了一床,這叫放點血而已?!
對方真要下狠手,不是他想避就能避開的,這次是他走運,而幸運之神不會每次都站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