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你的一片孝心,朕已明瞭,恕你無罪!”
永琰卻並不起身,而是俯首繼續請罪道:“兒臣自知愚鈍,不能解皇阿瑪憂思,故兒臣以皇阿瑪之命去請了富察夫人前來!”
皇上的眸子瞬間收緊,他的手從福康安手上重重垂落。他因怒氣,彎下腰身,不敢置信的看向永琰,“你竟敢假傳聖旨!”
一旁的吳書來見狀,立即跪了下來。“奴才不知富察夫人是聽了聖旨前來,奴才以為富察夫人是富察將軍授意前來!”
嫣凝有些被震懾到,他看了一眼吳書來。他的背躬著,帽子下的小半張額頭密集了大顆的汗珠。他一番話,把永琰的假傳聖旨掩了去,把所有的罪責全部推向了福康安。但他是何時也已經被永琰收買了?
吳書來是皇上的貼身太監,已經跟隨了皇上數十年,他知曉福康安身世,那也定知曉永琰被立為儲君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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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看似愚笨的明知故犯,卻步步觸及皇上禁忌。他最惱皇子結黨營私,最忌有人看輕他龍鍾年歲逾越他的權力,覬覦他的皇位之尊。
皇上震怒,他下過旨意,無他的允准不可任何人進去。殿門前有八個御前侍衛,又有自己的心腹太監,可如今連自己的心腹太監都聽任福康安的話到如此地步。
他直起腰身,居高的瞧著吳書來怒道:“朕看你是越發覺得自己的差事清閒了,莐嬤嬤忠心侍主,甘願隨太后去了!”
莐嬤嬤原只是一介奴僕,卻因她對太后的生死相隨,皇上念及她的忠烈,竟以太嬪之規格下葬。
吳書來聽皇上提及莐嬤嬤追隨太后薨逝之事,更是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珠子,比天上落下的雨珠子還大了許多。“奴才這條命也是願追隨皇上!”
話一出口,他即可便後悔,先是打了一巴掌自己的嘴巴。而後磕頭如雨落,淅淅瀝瀝的紫青了額頭,血流過面頰。
皇上見他如此年歲,脊背也已彎塌,心中有些不忍。“起來!若是再如此猖獗,你這腦袋朕必留不得!”
吳書來戰戰兢兢的起身,用白絹袖子胡『亂』的抹了一把臉。血混著雨水泥濘,把瑩白的袖子染的讓人無法細看。
皇上怒斥了吳書來以後,眸子銳利的看了福康安一眼,比起永琰的假傳聖旨,福康安的權勢蔓延如此之深,令他更加擔憂。他私心想著,莫不是自己真的太過寵福康安,方令他如此目無君主。
石青宮磚被風吹進的細雨浸溼,永琰跪在一灘水漬上。他身上的縞素本就沾惹了三日的灰塵,膝前白縵經水漬一浸,變了菸灰『色』。
他雖發辨齊整,可是眸中血紅、面頰上胡茬青光、膝上菸灰『色』白縵,由上及下,連成一束。
福康安見此場面,看了驚慌失措的嫣凝一眼,她亦是又遭了人利用。可是不經聖旨,誤闖皇上禁令之地,就算是被永琰連罪也是格外重的刑罰。
他跪下來,“臣聽聞太后駕崩前最後一面見的是臣家眷,故想著唯有她可代為傳達太后臨終對皇上的殷殷眷戀。”
他擔下了吳書來口中所言的罪過,甘願令皇上誤會他的權勢過大,也唯有此法可救了永琰,救了不經宣召就闖進太后靈殿的嫣凝。他亦想著用太后昔日對嫣凝的謀害能讓皇上憐憫她,饒她刑罰之苦。
皇上看著福康安跪在自己腳下,他眸子緊盯著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風與福康安縞素長袍一隅相互遮掩,唇齒緊閉,一言不發。
圓潤的雨珠滴在玉階上,碎裂千瓣,撒出春寒的料峭。吳書來擔心皇上身上的披風過於單薄,染了風寒。他命手下的太監小姜子去取了皇上的紫貂鑲繡團龍端肇,他手持端肇想要遮住福康安的黑『色』披風。
皇上大手一揮,把吳書來擋到了一旁。羊脂玉扳指碰到吳書來手上的淨鞭,原是玉碰木的清淺聲響,卻在靜若無人的殿庭中如春雷聒在每個人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