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城,城欲摧。
暴雨中,雨滴下落的氣勢如同原子彈,噼裡啪啦的聲音就像爆炸,似乎能將地面砸出坑來。路上的交通從東邊堵到西邊,彷彿災難來臨造成逃生堵塞,紅色的汽車尾燈在雨幕裡糊成一團光暈。
吳邪踩著水坑,一腳啪嗒踩一個準,一手拎著變形破損的天堂傘,另一手推開了十一倉的門。
他渾身濕透,雨水便順著褲腳流下來。吳邪沒再向前走,眼睛往裡張望。他的“同事”白昊天早就來上班了,衣服是幹的,顯然她躲過了這場雨,情況比吳邪好得多。
白昊天放下手裡的文件,忙上前去,驚訝道:“你今天來了?”
吳邪臉上有一絲疲憊,道:“天上下刀子才可以缺勤。當了這麼多年老闆,這點職場規範我還是懂的。不過傘壞了,我還是遲到了。念在初犯,就別扣我工資吧。”
“別說笑了,你知道這裡不搞那一套。”白昊天回到桌邊,翻出抽屜裡的毛巾扔給他。
毛巾像印度飛餅一般打著旋飛來,吳邪接過,擦了擦臉和頭發。白昊天往杯子裡灌熱水,盯著蒸騰的熱氣一邊道:“小三爺,你今天竟然還有心情來。”
“我當然沒心情。你看這天,老天都沒心情了。”吳邪把毛巾從臉上緩緩拿下來,出神地看著窗外恐怖的雨勢。
白昊天端著水壺抿了下嘴,臉上有些緊張地繃住,然後開口:“要是你想走,我不會管,也不會通報你二叔,就當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大可放心。”
“那我直接跑路就是了,為什麼還要到十一倉找你?”吳邪這時反而露出一絲笑,“來親手把辭職信交給你?”
對方侷促地一怔,道:“反正,你現在肯定要開始採取一些措施了,對吧?”
吳邪點頭,放下毛巾,看著她,“你還算了解我,但瞭解得不夠。我的措施之一,就包括現在來找你。”
白昊天皺了皺眉,“除了離開,你還有什麼事情?”
“我說得簡單一點,我來拜託你跟我一起走。我需要請你幫忙,以我目前的狀況,沒法去救人。”
吳邪真誠又平和地說完,拿過那杯熱水猛喝了一口。
“等一下——很燙。”白昊天想阻止他,已經來不及。吳邪捂著嘴,嘶嘶吸氣,“你這丫頭,我要走,你就謀殺?”
“對不起對不起。”白昊天忙道歉,“給你倒杯冷水?”
吳邪擺手,“我馬上就走了。所以,你可以幫我這個忙嗎?別問要做什麼,總之你不會有危險。如果你答應,我就在出發之後跟你解釋,現在沒有太多時間。”
他的口吻不是下達指令,而是平等的,甚至懇求的。白昊天也明白,吳邪此刻可能沒有別的出路,畢竟那樣的訊息太過緊急。一個多月前,吳家堂口的隊伍前往雷城一探究竟,留吳邪在杭州休養身體。誰又能料到,隊裡赫赫有名的啞巴張竟會在那個雷城失手,甚至生死不明。而吳二白出於吳邪的健康考慮,現在一再阻攔他的侄子去冒險救人。
如果在半年前,吳邪等人對於白昊天這種年輕的小輩來說,是無數個故事和軼聞交疊出來的一個虛擬形象,那麼現在,他們則是活生生迎來了這鮮明無比的局面,帶著鮮明的壓迫感,萬分真實。
“好的。”白昊天說。
當天下午,雨停了。
放晴後,大灘的積水倒映出地面上那套建築,十一倉好幾個出入口被關上了,只留下一道門以保證基本的貨物存取。倉庫的位置本來就避人耳目,就算反常歇業也沒人注意。在這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路過的人只會覺得,這家可能是在等待破産。
白昊天看了看手裡的這只黑色茶具,形態不算完整,碗沿有幾個磕碰的缺口,顯然儲存不當。
但是它的釉色和斑紋幾乎是完美的。在用清水洗淨後,黑瓷壁上的虹光足以讓任何人驚豔,在陽光照射下不斷變幻,呈現出豐富的層次感,彷彿一眼可以看進宇宙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