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指引過三叔如何解決考古隊屍化嗎?或者是告訴他,他其實沒有追逐感情的自由權利。拼盡全力所換來的,亦有可能是一個泡沫,天亮後,一縷光線照來,泡沫便霎時破裂了。文錦選擇留在蛇沼,我三叔雖然花費多年找到了她,兩人間也已存在溝壑般的距離,肩上的命運與責任將兩人拉開,走到了結局。
世上那麼多場愛情,許多是相似的:我愛你,我希望你平安順遂,我希望你安康喜樂。在此基礎上,如果你我的運氣足夠好,那就愛一輩子。如果外力不可抗拒,那就到此為止,無法再愛了,但我依然是世界上那個最想要你過得好的人。
聽雷連這種問題也能回答嗎?好像不行吧。仔細想一想,宗教概念將雷城包裝得玄乎其神,那麼本質會是什麼?胖子說像催眠,但他也不明白催眠的複雜性。我想起剛剛聽雷時和悶油瓶做的事情,不禁下意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難道這件事本身是個線索麼?
我和三叔還是不太一樣的,我做事也許沒有他猛烈,但是我腦子比較“軸”,頑固不化。我看著悶油瓶不遠處的身影,恍然間認識了這麼多年,不管肩上有沒有命運,不管我的運氣好還是不好,我愛你,在內心深處,想要得到整個後半輩子的分量。
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平安順遂,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安康喜樂。
在銅管區域的後方,整座雷城的外部,悶油瓶發現了一條傾斜的滑道。
我初步推測,應該是建造之初為了輸送建材而建的。畢竟工程浩大,耗材是個大問題。以前有些地方利用河流運貨,順流而下,中途挖一處拐彎,再透過水流的離心力將物件甩到岸上。雷城的這條滑道長而又長,寬約一米,也不知道中途有沒有阻力點。
滑道另一側是無數黑漆漆的洞xue,正是那些鬥屍的老窩。我們的動靜需要小一些,只要沒有槍炮的巨響,大概就不會引它們出來。胖子在滑道上放了一包壓縮餅幹,手指輕輕一推,便順著滑下去,漸漸地手電也照不出了遠方的軌跡。
那包餅幹消失在視野盡頭,顯然聽不到什麼觸底的聲響。我們面面相覷,我推了推胖子,“我給你的幹糧,敢情就這麼浪費?”
胖子用手電朝上下照了照,道:“你小時候沒玩過滑梯嗎?最多不文雅了些,速度卻是飛快的。”
四個成年男人帶著裝備鑽進滑道,馬上變得擁擠起來。石質的大凹槽,已是磨得十分光滑,可以感覺到摩擦力很小。我們調整姿勢,抱膝而坐,一手壓著滑道側壁。這像一條螺旋環繞的帶子,繞著雷城彎曲向下。
一開始還是非常拘謹的,後來胖子放開了,張開手臂,迎風而舞,嘴裡在唱什麼像風一樣的男子。滑著滑著,他便蹬著腿腳,離我們越來越遠,明明是最重的人,卻跑得最快。
我們其他三人保持穩妥的速度下行,悶油瓶還抓著我的胳膊,拉近距離同步移動。我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回轉壽司店裡的壽司,在運輸帶上滑動漂移。
滑道由石料和木頭架成,那木材看上去浸過油,也封了蠟。應該是名貴的堅實品種,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忽然勾起了老本行的念頭,這麼多好木料,要是拿出去加工做圓雕,放到吳山居可以狠賺一筆,不知道最近市場流行什麼?
我想了些亂七八糟白日夢的念頭,時間好像停止了一樣,沒有盡頭,這條滑道長得可怕。粗略一估,已經滑了非常非常深。突然,小花在前面打了個停下的手勢,我們立即剎車。
我看見胖子卡在前頭,他豎起食指叫我們噤聲。小花抬腕看錶,正要查海拔,表情卻一下子凝重,然後對我們做口型,“手錶壞了”。
悶油瓶把我往上提了提,指向旁邊。他輕輕壓下我的後脖,又以手指示意,讓我的臉朝向那處。透過各種交錯的建築結構,滑道內側有一條極窄的狹縫,眼睛瞄進去,可以看到一片場地,擺滿了照明設施,以及烏泱泱的裝備,彷彿是個營地。
一道非常弱的氣音傳來,有人對我們道:“這下面二十多層,全是他們的根據地。”
我偏頭一看,胖子的身軀幾乎擋住了黑瞎子。瞎子蹲在那裡,正在悄悄吃壓縮餅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