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李二似乎在外面跺了跺腳,急道,“賀將軍班師回京現在已到城外,先生是不是忘了?”
班師回京?
李文柏愣住,被各種經史子集填滿的大腦緩緩複蘇,終於想起來要去迎接賀青等人,於是急忙一把推開門:“快,快走!”
李二不防之下被撞得跌倒在地,頗有些哭笑不得:“先生,您看看您的樣子,還是先沐浴更衣吧。”
“我的樣子?”李文柏茫然看下去,剛剛低頭,看著皺巴巴的衣裳,李文柏這才想起來這幾日溫書太過專注,以至於有三五日沒有洗過澡了。
這麼去見賀青當然是不行的,但也沒有時間去悠悠然洗個熱水澡了,李文柏幹脆讓李二把換洗衣物拿來院裡,就著冰涼的井水全身上下沖了個幹淨。
在凍出一身雞皮疙瘩後,李文柏一邊打擺子一邊套上一件素色長袍,又飛快地對著銅鏡整理好衣冠,而後拔腿就跑,看這時辰,賀青的隊伍應該已經到了朱雀大街,馬上就要進入皇城了。
京城內不能當街縱馬,李文柏只得靠兩只腳飛奔,好在他們居住的地方離朱雀大街不遠,很快就看到了塞滿道路兩旁,熙熙攘攘來看熱鬧的人群。
“賀將軍的威望真是高啊...”李文柏一面感嘆著一面鑽進人群之中,好不容易擠到最前排,周圍突然爆發出鋪天蓋地地歡呼,定睛一看,果然是凱旋的關中軍將士到了。
賀青一馬當先,一身漆黑的明光鎧,長槍橫臥在手,面色嚴肅直視前方,半點目光都沒有分給兩側歡呼的百姓,儼然一副冷麵殺將的模樣,比之在軍營中時又多了幾分威嚴。
緊隨其後的賀飛宇就沒有那麼沉穩了,畢竟還只是個剛過弱冠的青年,一路上都掛著驕傲的微笑,時不時朝左右揮揮手,掀起一陣又一陣狂熱的浪潮。
賀飛宇穿著和父親如出一轍的明光鎧甲,只是頸間還圍著一圈鮮紅色的領巾,這是關中軍將領獨有的標誌。
跟在賀家父子身後,一萬披甲執銳的關中軍將士或策馬或步行,步伐動作整齊劃一,連戰馬都不例外。一排排陌刀反射出陣陣寒光,在秋日的寒風中平添了幾分殺氣。
李二已經被百姓們狂歡的浪潮所淹沒,只覺得與有榮焉,李文柏的目光卻緊緊跟隨者高高在上的賀家父子,平添了幾分凝重。
之前只聽說賀家祖上是跟隨高祖皇帝開疆拓土的功臣,一直到賀青這一代,賀家為大齊南征北戰軍功無數,家中子弟戰死沙場不知凡幾,稱得上是滿門忠烈,在朝中乃至民間都威望頗高,就算是皇帝也要給賀家幾分面子。
現在看來,百姓對賀家的擁戴比李文柏想象得還要高上許多,這是不是風頭太過了些?李文柏的心中有隱隱的憂慮。
賀家坐擁關中軍十萬將士,兵權在手,各處邊疆守將要麼是賀家門生,要麼是老友,可以說賀青跺跺腳,大齊軍隊就要震動三分。
這樣的權力和威望,加上賀家父子英勇善戰愛兵如子的宣告,得是要多麼心大的君主才會毫不在意啊...
尤其是今上太祖的手段並不那麼正當,現在需要賀家的支援或許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皇帝羽翼豐滿,如果賀家還不知收斂的話...功高震主,可不是那麼好玩的。要趁著還沒被打上賀家一黨的烙印前抽身走人嗎?
這想法剛剛從腦海裡竄出來,就被李文柏無情地壓了下去。
且不說賀青父子不介意自己一介商賈願意折節下交,就單從長遠利益上來看,選擇和賀家劃清界限都是不明智的選擇。
功高震主或許是個危機,但並不是不能跨過去,和天天互相傾軋政鬥得體無完膚的文官們相比,武將世家只要能一直抓住皇帝的新人,就能保家族百年無憂。
正胡思亂想著,李文柏突然感覺胳膊被人用力地撞了一下,疑惑地看過去,正看見李二瘋狂地眼神示意。
李文柏茫然抬頭,正對上賀飛宇俏皮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