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隔壁桌過來三個書生模樣的人,一看就是進京趕考的學子,一眾人看了看李文柏所在的位置,見不是什麼熟人便不再在意,熱熱鬧鬧地開始聊起天來。
舉子之間聊天,聊來聊去也脫不了科舉二字,李文柏本來對此無甚興趣,正準備招來小二換個安靜點的席位之時,隔壁桌突然傳來四個字,令李文柏不由自主地豎起耳朵。
“重農抑商?於兄此話當真?”
“上面傳來的還能有假,我估摸著,今年的策論考題肯定離不了這個!”
“說起來商人重利,不事生産卻能家財萬貫,朝廷早就該治治他們了。”
“是啊,要我說,僅僅只是對商人課以重稅根本不夠,作為經商的懲罰,還應該禁止商人穿絲綢、不允許商賈之子入仕,從源頭上掐斷這些蛀蟲影響國政的可能!”
“正是正是!”
舉子們的話聽得李文柏心中一陣陣發寒,本來大齊並不算是抑農輕商,但是曾經那些歷史上輕商而産生對商人收取極高的稅賦想著就讓人頭疼,聽這些人的話,上面竟是準備要抑商嗎?
簡單想一下,不許穿戴絲綢、禁止參與科舉,這根本就是在表明不管經商賺得多少錢,商人一輩子都只能生活在最底層,連和工匠等“賤業”平齊都做不到。
這對立志在大齊商場一展抱負的李文柏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一下將他頭腦中對未來的構想劈了個精光。
想到未來會承受的巨大壓力,李文柏再顧不得賞景,起身走到三個舉子桌邊,拱手笑道:“三位,有禮了。”
三個學子一愣,反應過來紛紛站起身回禮,都是一臉茫然。
李文柏掛上親熱的笑意,開門見山問道:“在下方才聽三位說,朝廷準備對經商者加大懲罰力度,不知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其中一名年長些的舉子目露輕蔑,“怎麼,看你年紀輕輕一表人才,竟是個商人不成?”
話語間頗有輕慢,絲毫不掩飾對商人的不屑。
這也難怪,這些人都已經有了舉人的功名,屬於社會階層中最高階別的“士”,小小的商人,當然不值得放在眼裡。
李文柏也不惱,“實不相瞞,在下出身商賈之家,祖祖輩輩都是商人,聽到三位的話心中不安,特來相問。”
似乎是從李文柏的話中聽出他並無經商的意思,舉子們的表情緩和了一些,一名年紀最輕的還拍了拍李文柏的肩膀,語重心長:“看你和我年紀差不多,還是走回正道吧,抓緊時間努力考個功名,早早脫離商人的身份才是正事!”
其餘二人連連點頭:“此言甚是,這位小兄弟,進士雖然難考,但明經明法卻不難,還是趁著朝廷沒下旨意禁止商人入仕之前,趕緊考出個功名傍身吧。”
李文柏心下自有想法,主動道:“三位一語驚醒夢中人,這桌酒菜,就當在下的謝師禮吧!”
眾人自是不願,推脫一番後見李文柏主意已決,才連連道謝地接受了。
兩桌和為一桌,自是要開始自我介紹一番。
李文柏先是主動抱拳:“在下寧州李文柏,未及弱冠,敢問各位兄長?”
一番寒暄過後,李文柏終於知道了這三人的身份。
其中最為年長的叫做於鈞,字權重,出身揚州寒門,現今已過而立之年,這是第五次考進士科,據他所說,今年再考不上明年就改考明經,不能再在家碌碌無為下去了。
最為年少的名為趙鈺,京城大族趙家長孫,禮部侍郎趙明宇之子,明年才及弱冠,只比李文柏年長一歲,這是第一次參加秋闈。
還有一人名倪旭弘,字免之,虛歲二十五,明明是將門之子卻一心從文,這是他第三次考入秋闈,據說家中已經下達嚴令,這次再不中,就乖乖滾回軍中歷練,做個真正的將門之子。
四人都是健談之輩,一頓飯過後彼此都是熟絡不少,趙鈺更是嚷嚷著要為李文柏張羅住的地方,被李文柏再三推辭這才作罷。
酒足飯飽之後,三人再次勸說李文柏一定要棄商從文,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先生,真要考科舉嗎?”李二的表情複雜,“小的聽說能考上進士的都是天上下凡的文曲星,先生要是不願經商,可以直接跟將軍說啊,何必舍近求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