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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 2)

深秋的時候,沐溪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叫燈塔裡的咖啡館上班,工作時間是晚上七點至深夜一點。這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工作的時間,也因為如此競爭不大,她的面試很順利,沒費什麼周折就被錄取了。

晚上的店員共有三個,一樓的用餐區在七點後關閉,二樓的休閑客廳繼續營業,只提供飲品,於是有一個咖啡師和兩個服務生。

沐溪隱在二樓的工作是為客人點單、下單、買單結賬。送餐點由另一位叫小必的女孩負責。咖啡師是許之松,話很少,調變的咖啡濃又苦。

二樓有一整面一體式的書櫃牆,很高,通向天花板,藏書不少,大多是舊書,可以當場閱讀,但不外借。室內有米色的沙發和桌子,每張桌子上放有一盞全銅的臺燈,可以調節光線亮度。靠窗的角落有一排綠色盆栽,護養得很好,葉子湊近看也沒有枯黃的部分,像一隻只小精靈一般排排站。室內禁止吸煙,也沒有音樂。

沐溪隱很快適應了這個地方,並將自己的睡眠時間調整到三點至八點。她睡的時間少,但一沾枕就有睏意,睡眠質量不錯。

自從來到咖啡館,沐溪隱發現這座城市有睡眠困擾的人不少。每晚十點後,還是有人陸續走進來,年輕的、中年的、年長的人都有。有一位兩鬢全白、法令紋深刻的老人,近來常坐到十一點才走。有一回接近打烊他還沒想起離開,她特意走過去提醒他時間,有些意外地聽見他說:“我失眠,回家也不睡覺的。”

等他走下樓,她望著他嚴重的禿發,心裡覺得他很可憐。後來的一段時間,或許是天冷的緣故,老人沒有再來。

時間長了,沐溪隱對一些常來咖啡館的客人也眼熟了,他們當中也有人會走過來和她小聲地聊天。開始聊得都很淺,不外乎問她年紀多大、老家在哪裡、是不是兼職,慢慢他們會說出一些自己的心事,她就安靜地聽著,不接話也不打斷,直到他們自己反應過來,是時候停止了。

不過,他們從來不會問她要聯系方式,她同樣也不會,她知道和這些熟面孔的交集只存在於一個固定的時間內。

此時此刻,二樓幾乎坐滿了人,她的目光從隨身攜帶的學習資料上移開,環顧了室內一圈。

接近樓梯口的座位上是一對年輕的情侶,他們很恩愛,戴橙色的情侶帽。男孩常常會跑下樓到對面的便利店為女孩買零食,女孩很乖巧,說話聲音很輕,喜歡和男朋友挨在一塊用一副耳機聽音樂。

他們後面坐著一個長頭發的男人,每天運動後來這裡,拿出包裡的速寫本奮筆疾書。他經常落東西在座位上,性格自來熟,說自己是一個有才華的服裝設計師。

隔了兩個座位,六桌和七桌的兩個人吵過幾次架,具體原因是什麼已經無法追溯。看起來,他們都屬於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人。

再過去是一個穿著千鳥格外套、戴珍珠耳環的女人,因為長期失眠,她一米七的身高,體重只有九十斤,氣色也不好。

她身後的座位是一個鬱郁寡歡的中年男人,穿著卡其色的舊棉衣,頭發淩亂,經常點一杯苦咖啡坐一小時,不說話也不看手機,只是安靜地惆悵著。

十四桌的女孩對十五桌的男孩有好感,男孩卻不怎麼注意她,十六桌的男人很欣賞十八桌的美女,美女對他很冷漠。

這些,真不能怪沐溪隱八卦,她偶爾的天馬行空也是因為沒事可做。經理叮囑過,工作時間不能玩手機,不忙的時候,她除了翻一翻考試資料也只能看人了。

再看一看小必,她站在角落裡,雙手抱著一個託盤,頭低低的顯然是睡著了。每一個目睹她僅以站姿入睡的客人,眼裡都由衷地流露出欣羨。他們中有吃了褪黑素片,戴上天然真絲的遮光眼罩,聽著冥想音樂,嗅著安神香卻依舊睜眼到天亮的人。沒心沒肺、隨時隨地可以入睡的小必是他們可望不可即的。

當樓下傳來許之松的鈴聲,小必會陡然驚醒,想起自己身在何方,小跑下樓去取咖啡。這樣的頻率隨著小必白天睡眠時間的減少而增多。

看了一圈,沐溪隱的目光最終落在靠窗的二十三桌,那是離她左手最近的座位。

她觀察最多的人就是這個穿灰藍豎條紋襯衫的男人,他有一個清雋好看的側臉,令人賞心悅目。他不是每天都來,頻率不定,有時候一週過來四天,有時候一天都不來。每次他都安靜地坐下,關閉手機,先思考一會兒,接著開始看書。又有時候,他什麼也不看,只是在思考。但無論什麼狀態,他都很專注,即使六七兩桌的人在吵架,十六桌的男人找各種不合時宜的藉口搭訕十八桌的美女,那些零零碎碎的聲音都不會引起他的注意。不過有一回,一個乞討者走上二樓,攤開手掌,一路顫巍巍地問人有沒有錢,等停在他的旁邊,他沒有刻意去分辨對方是不是職業乞丐,拿出零錢放在他的掌心。

她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絲毫不瞭解,但已習慣在眼睛疲憊的時候朝他的方向望一望,好像如此一來,他的安靜就能順利地傳遞過來。

她看他片刻就像是看一座遠山,雜念煙消雲散。

零點十五分,穿千鳥格外套的女人款款走過來,買單後又在樓梯口徘徊了一會兒,始終沒有踏下臺階,反而又回過頭找沐溪隱說話:“還是不想回去,一進門就心慌,害怕自己睡不著覺。”

沐溪隱知道她姓駱,四十一歲,單身,是一個白領,白天工作七小時,下班後喜歡在外面用餐,再慢慢走到這裡,打發一天裡剩餘的幾小時。駱姐常說自己很孤獨,來這裡是為沾點人氣,最開心的一回是看見六七兩桌的男女吵架,讓她偷樂了很久。

“我連吵架的物件也沒有。”駱姐習慣對沐溪隱慢條斯理地傾訴,“你說我悲哀不悲哀?人到這個歲數結婚是不抱希望了,事業上也沒有沖勁了,就等著退休了。但退休後能做什麼呢?真難去想象。說到底,在這座城市,屬於我的只有一套不足百平米的公寓,窗外既看不見山也看不見海,說不出的壓抑。”

她臉上已經寫好了自己人生的終極答案,這樣一來,沐溪隱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幸好她自己有辦法,慢慢地從包裡拿出口紅,對著小鏡子細致地塗抹,塗好後臉上迅速恢複了一些生氣,笑了笑說:“我剛才想好了,盡快去旅遊一趟,調劑一下心情。”

沐溪隱輕輕點頭表示贊同,眼睛裡卻浮現突如其來的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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