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一切不能再說了,沐溪隱會生氣的,小必權衡後放棄了多嘴多舌。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九點過後沒有新客人進來,沐溪開啟抽屜又計算一遍今晚的進賬。有一瞬間,她眼睛有些花,覺得疲倦,趁沒人來,去一樓洗手間洗了一個冷水臉。走出來的時候看見許之松在閑閑地翻著雜志,估計是沒有客人來了,他也放鬆下來。
沐溪隱走去門口,安靜一看,雨下得不大,門上的玻璃慢慢垂下一條雨水的痕跡,像是一條小河流。然後,小河流後多了一個人影,四目相對,沐溪隱回過神,竟然又是她認識的人出現在門口,幸好不是石爭美。
董樹雁穿著黑色的修身衣服和牛仔褲,手指上夾了一根未點燃的煙,短發上綴著晶瑩的雨珠,素顏的面板透著自然的白淨,眼底的青色卻很濃。當迎面看見沐溪隱開啟門,她幹練地將煙放回小挎包裡,露出陌生的微笑,開口的聲音比同齡人成熟很多:“好久不見。”
“你進來喝咖啡嗎?”沐溪隱問。
“不,我是來找你的。”董樹雁問,“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我現在工作,不太方便。”
“你什麼時候下班?”
“很晚。”
董樹雁有些許沉默,知道自己來錯了時間,卻又不願意錯過機會,她也是猶豫再三後才來看看的。
忽然間,沐溪隱說了聲“你等等”,轉身上樓,請小必幫忙頂班十分鐘,小必自然是立刻答應。
沐溪隱再次下樓,走到咖啡館門口,董樹雁依舊站在門口等她,好像不打算進來打擾。於是她走出去,和董樹雁並肩站在咖啡館的屋簷下,淅淅瀝瀝的雨簾在她們眼前晃動。
“對不起。”董樹雁先開口,直接說明來意,“石爭美聯絡到我,我才知道你就在這裡工作。那天我來這裡宣傳書,你是不是也在場?抱歉,我竟然沒有認出你。”
“不用說抱歉,人很多,我坐在最後一排。”
董樹雁點點頭,看著沐溪隱的眼睛,一會兒後說:“那天我說的話你應該也聽見了,我很愧疚,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為什麼?”沐溪隱不解,在那段對她來說難過的日子裡,董樹雁是唯一安慰、鼓勵她的人,照例說自己應該謝謝她。
“我以前對你說了很多自以為是的話,到頭來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我不敢伸手幫你,我怕我也會被他們欺負。當你問我是不是隻能一個人熬過去時,我回答你是的,但那個答案其實是錯的。真正的答案是每一個旁觀者都應該阻止暴力發生,而不是讓你一個人去面對一切。”董樹雁認真地說,“現在回想一下,我真是一個擅長逃避的人,用各種漂亮的臺詞偽裝自己。能說一萬句漂亮的臺詞又怎麼樣?我連行動的勇氣都沒有,那是偽善。”
雨水密密麻麻沾在沐溪隱額頭和臉頰上,她內心有很多想法,一時間無法形容,卻知道今天自己也有話必須對她說出口。
“你不用向我道歉,傷害我的人不是你。不管你信不信,你說的那些話並不是沒用也不是偽善,它確實給過我勇氣,讓我堅持下去。”沐溪隱停了停,再繼續說下去,“應該是我謝謝你,你是每當我回憶起來能讓我感到溫暖的人。”
董樹雁沒想到沐溪隱會道謝,一時間懷疑是自己聽錯了。這些年來,她一直對沐溪隱很愧疚,想到如果當初她願意站出來幫助沐溪隱,即便只是說一句話,沐溪隱也不至於被欺負得那麼慘。久而久之,沐溪隱成了她回憶裡的一道疤,她寫作的時候腦海總是浮現出沐溪隱的面孔,最終她寫了一個名叫“昔昔”的女孩,彌補內心的遺憾。
“我還收藏著你寄給我的明信片,每一回開啟抽屜看見它我就會想起你。”沐溪隱笑了,“你不需要為此自責,你已經幫過我了,語言也是一種力量,不是嗎?像是你現在寫的書,偶然間閱讀過你文字的人,也能感覺到。”
“你讀了我寫的書?”
“嗯,你寫得很好。”
董樹雁理聞言雙手抱臂,靠近了一些沐溪隱,問她:“那你現在過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