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中天『色』已暗,白日裡難耐的暑熱也漸漸消退下去。
晚風徐徐,其間若有清冷花香隨風而至。劉村正腹內飢餓難耐,只看著崔炎背影暗暗叫苦。好容易見他立起身,趕忙上去對他道:“今日天『色』已晚,少卿不如暫且隨老朽至家中留宿一晚,進些飯食。明日再查訪如何?”
崔炎知今晚也難再有進展,便客氣一揖道:“如此叨擾了。”
村正卻是喜不自勝,笑對崔炎道:“少卿能來,便是蓬蓽生輝,哪裡談得上‘叨擾’二字?”
言畢就轉身上前,為崔炎引路。
行不多時,崔炎便走進一座典型的兩進民居院落中:由前堂、後寢及兩側廊房構成。堂前並置著兩個巨大青缸,器型肚闊肩圓,心道此物倒是堪為養蓮之用。
崔炎經過時朝內一看,果見幾瓣圓圓荷葉浮於水面,其間已有數支紅蓮含苞待放。這邊一個老家人見主人歸家,忙迎出來。又轉過來要將崔炎迎進內堂。
崔炎便忙朝村正示意不必,又言及今日勞累,只需安排一處地方供他休憩,飯食送入屋中便罷。其餘村正等家人皆可自便,切勿格外招待。
那老家人連聲答應,便將崔炎帶入後院寢房,一時又忙著端上菜飯。待崔炎食完,不過一會工夫,就有兩人抬來浴斛,又將幾桶熱水注入,其間置一浴床,又搬來一矮几,上擱澡巾並些許澡豆。待佈置完畢,兩人便又躬身退下。
崔炎不由暗暗笑道:這位村正倒是甚為善解人意。他今日的確疲累,也無需推辭不受。便栓好屋門除下衣物,輕輕跨入浴桶中。水溫適宜,頗為舒適。崔炎便不由放鬆身體,陷入『迷』思起來……
今日劉崗村狀況,雖來時已預料或有波折,如今看來的確更費思量。日間持唐刀者,會否就是劉福幼子?若然如此,他又因何緣由居然弒殺親父。河邊之人,為何連他亦要謀算?這些疑問,均需明日實地勘察方能佐證或者排除。
眼見得此時多想也是無益,崔炎便拿起几凳上的澡豆,專心沐浴起來。
恍惚間崔炎只覺身在夢中。四野寂寂,夜風習習。他正步入一片密林之中。空中有白『色』桐花,緩緩飄落,委頓於地。他越走越遠,似已入洞山福地一般。
仰頭四顧,周圍一派青山如洗,又有水汽氤氳,仿若仙境。路盡處尚有座天人洞府,題跋卻是上古文字,乃書得“仙靈館”三字。他正欲推門而入,這時卻忽有一白袍老者趕來,扯住他衣袖,狠推他道:“還不速去,此非爾等該來之地。”
崔炎猛地一下驚醒,這才發覺水已冰涼。他忙自浴桶中站起穿衣,雖是炎夏,卻也免不了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心中不由甚覺怪異。
一時躺在床上,崔炎仍在想那怪夢,總覺夢中景象,似曾相識。不過畢竟還是太累,沒過多久他便又睡過去了。這一回,伴著屋外陣陣夏蟲鳴唱,他倒是一夜好眠。
次日晨起,崔炎才發現凌晨時似乎降雨了。本來村正還要派人送他,他卻道不必,自去了。出門四顧,但見空濛雨『色』中,山巒蒼翠欲滴。他也無心欣賞,徑直向墓地方向去了。心中擔憂昨日血跡恐為雨水所毀,不由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