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炎今日向大理寺告了假。昨晚一夜未歸,只能早晨再回去一趟,也好讓母親安心。
於是天剛擦亮,他便從金吾衛輪班處出來了。回家後先就著井水洗了臉,然後又擦了身換了衣服。等他打理完畢,方才去敲了母親的門。
不一會門開了,便現出了一張欣喜的臉,這正是崔炎的母親林氏。只是算她年紀不過四十出頭,卻已是清瘦乾枯宛如六旬老嫗一般。
崔炎便一笑道:“昨夜有急務,讓阿孃擔心了,都是兒子的不是。”
林氏忙問:“現下處理好了?公事為上,阿孃無事的。”
崔炎便只是低頭稱是。
因請了半日假,崔炎便陪著母親一起吃了早飯。清淡白粥就著幾根醃的脆脆的小黃瓜,母親又給他煮了兩個雞蛋。他便剝好放一個在母親碗中。林氏倒也不推辭,對兒子溫柔一笑,便搛起來吃了。
難得今日有半日閒工夫,吃完早飯,崔炎便去抱出屋內床單被褥,又準備去母親屋內時,林氏忙攔了,說是已請了隔壁的洗衣嫗幫忙。
崔炎也就作罷,只將自己的衣物一卷,自去井邊洗濯。
崔炎正低著頭給衣服漂清,卻忽看見一雙腳停在眼前。他抬頭一看,便趕緊立起身,將手在圍腰上蹭了幾下,規規矩矩地叫了一聲:“伯父。”
崔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便道:“收拾一下,跟我出來。”
崔炎便將圍裙解下,擱在井欄上,出去了。
街市上照例還是熱鬧得很。崔池走的不緊不慢,崔炎也不著急,只落後他一兩步在後面跟著。
對於這個伯父,崔炎心中一直很敬重。不止為他曾在危難時收留他們母子:需知人生在世,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也因他端正持重,處事從來都是無有偏頗。
行進間,正巧見到一處荷塘,頗為安靜。崔池便停下來,對崔炎道:“你可知今日我為何尋你?”
崔炎忙躬身道:“侄兒不知。只伯父但有教訓,侄兒自是無不遵從的。”
崔池卻背手看著池中亭亭荷葉出神,半晌方道:“你自幼『性』情就桀驁不馴,我們崔氏歷來重文,你卻偏要學武。還未長成,就跑去邊塞從軍,天高地遠,我們也夠你不著。好不容易回來了。又不回去,反在外單獨居住。我知道,這些年你雖住在府中,卻從未稱心暢意。你必是覺得你父不在,族中無有庇護。是以從來都不想依靠族中力量,寧願一切都靠自己。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