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天生膽小,害怕的東西從小如米豆的蟲子,到大一點的馬匹,就是個男人生得虎背熊腰,只要太靠近她,也讓她心生膽怯。為了保護家裡的女眷和老小,爾家還養了一隻獒犬,雖然那隻獒犬對她這小主子挺溫馴的,但長輩們要她把獒犬帶上了再出門,她也不敢。
不用說這些刀光劍影的武力爭鬥,更是讓她無力,只是士族千金的身份讓她必須佯裝大無畏。有時她會感嘆這世間沒人明白她偽裝得多辛苦──呃,看著她長大的阿婆和阿太一定很清楚,但她懷疑老人家總是看著她逞強為樂,老人家相信將幼雛推下懸崖才能讓它們成長,她也只能把抱怨和委屈吞進肚子裡。
也許是巧合,或者是僥幸,爾雅接二連三躲開了一波又一波有意或無意的襲擊,但仍是被逼到了角落。而遠處,白一飛噙著笑容,一邊和身旁屬下閑聊,一邊欣賞高臺下的鬧劇,彷彿沒有察覺底下早已失控。
他認為有必要讓這女人知道,只有他,白一飛,開明國的皇帝,才能給她太平日子,而只要他想,隨時能拿走這一切。
白一飛甚至背過身去,假裝沒有看到。
眼看躲無可躲,爾雅慘白著臉,不得不抬起手抵擋朝她飛撞過來的龐然大物,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的東方定寰單臂環住她的腰,身形疾如閃電地穿梭在亂成一團的人群中。
爾雅驚駭得連腦袋都呆住了。
她連這男人什麼時候貼近她都不知道,但她很確定前一刻他仍然巧妙地藏身在另一頭的暗處。
東方定寰護著她來到門口才放開她,爾雅則是驚魂未定,就算她稱不上是個弱女子,在那當下也覺得方才的一切讓她暈眩不止,無暇顧及這男人大膽地擒抱住她,令她雙腳懸空 ?雅深吸了兩口氣才讓心跳定下來,接著發現自己兩手只差沒抱住人家整個身子……
她像燙著那般往後退,脖子以上燒紅成一片,好不容易平複的心跳又狂跳如擂鼓。
“對不……”她抬眼對上東方定寰的眼,底下的話登時哽住。
這男人擰起眉瞪著她的模樣,好像在怪她似的!
怪她什麼啊?她根本不認識他!再思及他從進到校武場後就躲在暗處緊盯她的模樣,爾雅就更不明白了。
但他救了她也是事實。她吶吶地開口,“多謝。”她退了開來,這男人並不是她害怕的那一類壯漢,神奇的是,他只是站在她與校武場之間,就彷彿一堵牆似的,隔絕了一切失控的暴動。
他看起來很瘦,但她想起他的肩膀和胸膛異常厚實堅硬 ?雅為自己揣測他衣衫下的身子感到羞恥,連忙低下頭。
東方定寰本想問她的名字,他當然聽到死胖子叫她爾雅,他也許沒意會到自己只是想搭訕──總要問問這兩個字怎麼寫啊?問問姑娘家住在哪啊?問問她跟開明城守那個姓爾的是什麼關系啊?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個啞巴!但在想起來之前,身後被撞了一把,那一撞實在不輕,一名身形如牛的莽漢,被對手摔飛出來,撞到杵站在門邊的東方定寰,盡管對他來說不痛不癢,他身前的爾雅甚至沒察覺他的異樣,因為這男人根本不動如山,吭都沒吭聲。
但那仍是惹毛了脾氣本來就不好的東方定寰,他低頭瞪著身前仍驚魂未定的女人,沉聲道:“還不快滾?”想等會兒再遭池魚之殃嗎?
說到底,女人不乖乖待在家裡,到處亂跑,招惹危險,她家的男人都不會管一下嗎?東方定寰忍不住腹誹連連。
貓著身子躲在竹籬笆後的,是婆婆的孫子小狗子吧?那躲在破茅坑裡的可能是萊伯了……噯,她真的很擔心老人家在茅房裡給臭暈了,當下便決定告辭。
“姑娘以後別再來了吧,老身可不會再等你。”老婦不得不強硬地說。
爾雅沒答話,她決定不告訴他們下次她何時來。“阿婆別送我了,我自己走。”
她笑嘻嘻地道,完全不在意老人家的冷淡。
“我沒有要送你!”老婦有些沒好氣地道,“快走!”
“阿婆保重!別板著臉,才會返老還童哦!”爾雅回過頭悄皮地道,然後一溜煙地跑開了。
東方定寰覺得這丫頭逗得很,老人家擺明瞭不歡迎她,也能這麼嘻皮笑臉的。
原本他打算追著她離開,但他並沒有付諸行動,而是看著底下紛紛現身的人們。
一進這座大雜院,他就發覺這些人不知在和誰玩著蹩腳的躲貓貓——真的很蹩腳,恐怕連個奶娃子都能輕易戳破他們的隱身處。原本以為他們想對那姑娘不利,但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