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沒有察覺陶歆的異樣,一連又問了他幾個問題。在確信陶歆就在她的身邊,不會輕易離開之後,阿婉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她無聲的籲一口氣之後,把整個身體連同圓潤的肩頭和纖長的脖頸一併浸泡在泉水裡。
潔白的水蒸汽帶著硫磺和礦物的清新氣息,裹挾住人的感官,叫人覺得一切都朦朧而放鬆;燙而不灼的水溫催開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把水裡蘊含的神秘力量滿滿灌注;身體裡斷裂的組織、淤堵的血脈帶著酥酥的癢,在靜謐的水底中慢慢修復。
阿婉自進入溫泉水中,就再沒覺得疼痛。此刻身心放鬆下來的她,漸漸體悟出這裡的美好。這溫暖柔軟的包裹,叫她有種置身母親懷抱的錯覺,內心裡從未有過的充實和安定。
陶歆背靠著石頭,歪頭看著從瀑布夾縫裡隱約透出的天色,滿耳朵都是阿婉淘氣撩水的聲音。
嘩啦——嘩啦——一串串水花濺落的聲響,聽在耳裡落在心裡,擊打出一支寧靜而古老的催眠曲。
嘩啦——嘩啦——那水花濺落的聲音變得響亮而急促,接著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響起。一個和阿婉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子調轉過頭,正對著阿婉問道:“蘭姐姐,你說洛哥哥最近在忙什麼?他怎麼老不來找我玩?”
阿婉張嘴想說她不是什麼蘭姐姐,但她努力了半天,卻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女子得不到“蘭姐姐”的答覆,嘟嘴伸出雪白藕臂,搬開溫泉旁的一塊石頭,把一個東西塞進石洞裡,複用石頭蓋住,而後又揚著一張笑臉,就像迎著碧空綻放的雪蓮般純淨美好:“蘭姐姐,你幫我記著我把洛哥哥上次落下的石頭藏在了這裡。只要他一天不來找我玩,我就一天不告訴他,好不好?”
……
阿婉睡的酣沉,壓得胳膊有些麻了,她迷迷糊糊的翻身,從水底的岩層上跌落,驚懼間猛然睜開雙眼,雙手下意識的想要扒住什麼。好不容易她才平衡了身體,她從水中小心翼翼的爬起,發現她扶的地方就是她夢中所見那位女子藏東西的地方。
怎麼會作這麼個夢呀?還那麼真實。至今回想起來,夢裡那姑娘天真的笑容還叫阿婉不由自主的覺得甜蜜和寵溺。她把手放在夢裡的那塊石頭上,就如同她的手覆蓋在那個姑娘的手背上。
石塊挪開,阿婉自嘲被夢魘的笑凝固了。
石洞裡汪著巴掌大小的一渦水,那水連著水潭裡的水,隨著阿婉身體的挪動一漾一漾的泛著微光,微光之下,一塊玉佩連同上邊的繩索積了一層薄薄白白的灰。
阿婉手指微微顫抖,身上的汗毛直立起來。這麼詭異的事情,她也是第一次經歷。她猶豫再三,還是把玉佩從石洞中拿了起來。她的手指搓開玉佩上的灰漬,露出玉佩原本瑩然潔白的光澤,還有上邊鏤刻的花朵。
那玉佩上刻的花朵很奇怪,明明一朵花只有三瓣圓潤而簡潔的橢圓形花瓣,偏偏在這三片花瓣邊沿之上又復生著如是花朵,如此反反覆覆、層層疊疊,看得人沉醉繁華之餘又覺得觸目驚心。
這花生的真是奇怪呢!也不知道它叫什麼名字。阿婉看著玉佩上的花半晌才想起這麼個問題。她又往後深想:如果這世上真有這樣的花,掌櫃的一定知道它的名字。想到白裔,她又很快想到陶歆,想到陶歆她才大夢初醒般想起自己此刻置身所在。
阿婉後知後覺得抬頭看看天色,發覺洞裡的光線已經暗了下來。天快黑了麼?陶歆呢?他一聲不吭的回撥鼎坊了嗎?……許多問題一時間齊湧入阿婉的腦海,叫她越發的慌亂。她甚至忘記了叫喊,急急忙忙抓起衣服套在身上,就往陶歆休憩的大石頭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