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長生昏昏沉沉的陷入了一個夢裡, 夢裡有個小姑娘抱著他,將他從冰冷的水中拖出來, 將他放在了柔軟的東西上。
夢裡那小姑娘喂他喝下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又苦又澀, 夢裡她一直一直在叫他,容長生,容遠,阿遠……
她叫他阿遠, 抱著他輕輕將連挨在他的臉龐, 哭了一般的軟聲與他說:“你不是天下最厲害的仙師嗎?為什麼還不醒?”她聲音又哽了哽, “對不起,對不起阿遠我再也不哄騙你了……”
她的臉是熱的, 手是熱的,將他冰冷的身體暖的要化掉,她挨著他忽然小聲的哭了起來,熱熱的淚融在他的臉頰上, 她聽見他說:“你這個傻仙師……你什麼時候能醒啊?這裡太黑了我害怕……”
他聽的心裡難過起來, 想起他的小姑娘, 那個被他撿回來的小謝, 她那樣可憐那樣乖,夜裡也會哭著求他陪陪她,她望著他像離不開他一般, 可是他沒有盡到做師父的職責, 他丟下了她, 把她弄丟了……
他想起看到明玉昏在地上懷裡抱著他的劍那一刻,他前所未有的驚慌,他修道這麼多年,從未感受過複雜的情緒,他從出生以來就活的平順,幼年時體弱多病,遇上了恩師,恩師帶他回逍遙派修行,為他賜名長生,望他長生平順,修得長生。
他在逍遙派中一修就是這麼多年,從不覺修行清苦孤寂,因為於他而言生來就是如此,四歲上山,他甚至早就忘記了父母的樣子,清心寡慾四個字彷彿與生俱來。
可是忽然有一天他的身邊多了個愛哭的小姑娘,她嬌嬌乖乖的,依賴他,需要他,坐在屋子裡每天探頭等他回來,遠遠的瞧見他就眼睛亮亮的對他笑起來,喊他:容仙師你今天回來好晚啊,我都要餓死了。
晚上挨在他的手邊絮絮叨叨的打擾他靜修:容仙師你睫毛好長啊。容仙師你為什麼這麼白?容仙師我有點疼,能不能讓我舔一口你的血……
他有時不回應她,她就半晌不再說話,等他睜開眼去看她,她就拿臉蹭他的手背像只小貓一樣說:我好想你啊容仙師,你理理我吧……
他已經忘了從何時開始習慣有這麼個小姑娘粘著她,只聽她說“早點回家”時心中第一次生出從未有過的羈絆。
像是……突然體會到了“家”這個字。
明明知道她傷勢已經痊癒,可她裝作沒有康複,他也默許了。
他總想著這樣乖這樣可憐的小姑娘,早已無親無故,若是離了他該怎麼辦?
可他……還是沒有保護好她。
有人帶著她的外袍來,那外袍上滿是她的血漬,那人和他說,她被魔修抓去了白玉宮,日日折磨,生不如死……
他第一次感受到憤怒和心疼,這些情緒他從未有過,也不該是他修行到今日還會有的。
可她那樣乖,那樣嬌滴滴的小姑娘,平日裡塗藥膏都會疼的掉眼淚……他怎麼就沒保護好她……
容長生痛苦的皺了皺眉,掌心裡熱熱沉沉的……睜開眼看到了睡在他掌心裡的一張小臉,忽然發現不是夢。
他的小姑娘好乖好乖的睡在他掌心裡,臉上還掛著露水一般細小的淚珠子。
他想伸手去替她擦掉淚珠子,她卻一顫的醒了過來,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看到他愣了一下慢慢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在做夢?還是你真的醒了?”
容長生望著她就笑了,笑的整顆心都是柔軟的,伸手擦掉她臉上的眼淚道:“嚇壞你了吧?”
小謝一下子就又哭了,這世上怎麼又這麼傻這麼溫柔的仙師?她埋頭抵在容長生的懷裡哭著哽咽道:“對不起……”
容長生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是師父對不起你,師父沒有照料好你,讓你吃苦了。”
“沒有……”小謝更內疚了,她沒有吃苦,她……還當了魔道聖女,誰敢給她苦頭吃,“我沒有吃苦……”她心虛的小聲道:“魔道……中人覺得我資質太差,不適合當鼎爐,所以……所以就讓我在那個宮殿裡當個雜役婢女,也沒有怎麼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