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昆侖觀剛收的不少壽禮,還沒有捂熱, 就又送出了更多的謝禮贈予那些昨晚幫了一整夜忙的各大道觀的道士們, 以表謝意。
那些道士們知道他們損失很大,也沒有繼續在昆侖觀裡多留, 給他們添麻煩, 紛紛告辭了。
終於送走了大部分的客人,鶴一怒氣沖沖地坐在大堂裡, 吹鬍子瞪眼連氣都要順不過來,一旁的以礞一直在好聲好氣地勸他消消氣。
聶丞檀跪在兩人面前,垂著頭看不清他的神情,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鶴一深吸了一口氣,看了聶丞檀一眼,到底是他從親手帶大一直引以為傲的好徒弟, 從小到大就沒犯過什麼事。他醞釀了半天措辭,終是嘆了口氣沒有說什麼重話, 問道:“ 說吧,你跟你四師叔到底是怎麼回事?”
聶丞檀昨晚在眾人面前的說辭只是礙於師門的顏面,在他最敬愛的師父面前, 他並不想隱瞞什麼。
他抬起手,從袖口中摸出毛茸茸白花花的一團。
鶴一和以礞定睛一看, 這一大團絨毛有鼻子有眼的, 原來是隻抱著自己尾巴的小狐貍。
兩人心下了然, 怪不得一向沉穩得如老僧入定一般的老四會失控, 老四這幾年來哪裡都挺好,就是見不得狐貍。
鶴一又是嘆口氣:“……當年的事你應該也知道,你養只什麼寵物不好非要養只狐貍,還帶到了道觀裡來,還正好讓你四師叔發現了。”
以礞惋惜:“老四的反應確實是有些過激了……”但其實也是情有可原,當年的事,唉說不通。
聶丞檀抿唇:“師父,二師叔,她不是我養的,是我心甘情願讓她陪伴我的。”
陪伴?
這個詞他一說出口,剩下兩人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來不只是一隻狐貍,還是成了精的狐妖,那老四的失控就更好理解了。
他這些年一直遊走在外面,走南闖北,見妖即斬,從不手軟。如今在昆侖觀附近見了妖,會大開殺戒也是毫不意外。
鶴一和以礞看向沉瓔的眼神都帶著一絲戒備,昆侖觀已經許久沒有妖物作訪了。
鶴一皺起了眉,眼角的皺紋也一根一根陷得更深了:“雖然我們觀裡沒有明文規定不得私養妖物,但這早已成了潛在的規矩,你從小在道觀裡長大,不可能不知道,你怎麼還……更何況當初你三師叔和四師叔的事你也算是知情者,你怎麼還那麼糊塗?你想步入他們的後塵嗎?”
他說著說著,語氣和麵色都越來越差,但礙於沉瓔這狐妖就在這裡,他也沒有多說什麼更不好的話,只是不停的用手捋著自己的鬍子,簡直要將自己的下巴捋禿了。
旁邊坐著的以礞嘴上還勸著師兄莫氣,其實他自己的臉色也不見得有多好,即使是平時待人接物溫潤如他,此刻看著沉瓔的眼神也冷了幾分。理智上他們都知道“妖有善惡之分”的道理,但心底就是對狐妖有偏見,只是他們不會像崔鳧那麼偏激罷了。
沉瓔卻對他們的冷眼熟視無睹,翻過身來一溜煙地順著聶丞檀的手臂躥上了他的肩膀,然後打了個哈欠趴了下來。
“我困了你們聊。”說罷,還搖了搖尾巴。
她慵懶嬌媚的話語證實了她是妖的這個事實。
聶丞檀溫柔地撫摸了幾下她的頭,沒有阻止她,儼然一副對她百依百順的模樣。
鶴一和以礞有些氣結,一隻妖竟然如此光明正大地在他們面前囂張得無法無天,而且這還是在昆侖觀的大堂裡,他們身為除妖的道士,顏面該往哪擱?
還有面前這一人一妖之間熟稔的親暱,這還是他們那個處事冷漠不動如山的徒弟師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