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你的身份高人一等,我看著你不過俗人一個。官場上驢屎疙瘩外面光的草包多如牛毛,你是個官有什麼可牛的?我看你究竟有多牛,是鐵牛還是紙牛?”
陶三春想到這裡,繼續裝迷,開口回道:“什麼‘管牙務’,不就是做飯嘛!‘吃屎’是什麼活兒,是掏糞不是?‘撿找破布爛鞋’,不就是揀破爛嗎?你做飯、掏糞、撿破爛,一兼幾職,混飯不容易,也是個可憐人,本姑娘理應招待。野地茶水不備,只能先請吃瓜了!”她邊奚落邊左腳離開鄭恩脊背,落地踏實,右腳將腳邊一個碗大的西瓜用腳勾起,抬腿向柴榮踢去。
柴榮以為陶三春雖不懂官職,但懼他言行氣派,仍不得不客氣,讓他吃瓜是真的,也就笑眯眯伸手去接,嘴裡還說著:“謝謝——”,那知,“了”字還沒出口,西瓜已到面前。
那西瓜上聚著陶三春功力,衝撞之力足有上百斤,打在鄭恩臉上他不知道疼,待自己受用,方知這瓜不是那麼容易吃的。
那西瓜像一塊飛石,闖過他兩手,直撞到臉上,當即門牙撞歪,鮮血流了一嘴。
“怎麼樣,甜不甜?要不要再來一個?”
柴榮一屁股蹲在地上,捂著嘴直“唉喲”,陶三春還在一邊高聲奚落著。
瓜園裡打得驚天動地,陶洪坐在瓜庵涼棚下還是沒事人似的編著瓜墊子。
他對子女管教極嚴,從不準在外邊顯露武功。今個也是氣極了,想讓女兒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鬧事漢子。
待柴榮從樹林鑽出,他見是剛不久找過他的天雄軍參軍柴榮,方才明白中了柴榮釣魚之計。想到剛才已與鄭恩對話,再裝聾也瞞不過了,只得搖搖頭,長嘆一聲,站起身來,一邊向前走一邊向陶三春訓道:“過路人口渴,到田裡吃個瓜,有什麼大不了的,怎麼吵起來沒完啊?”
柴榮捂著嘴爬起身,向陶洪抱拳叫道:“久聞陶伯伯大名,您的老友郭威內侄,天雄軍衙內都指揮、參軍柴榮特來拜見!”
“噢,你是哪村的,好像在哪見過?”陶洪一副老眼昏花的作派。
“不過一個時辰,就在這瓜庵裡!”
“來買過瓜?”
“陶伯伯,您剛才耳不聾眼不花,攆著指導我這兄弟怎麼摘瓜,怎麼這會兒又開始聾了?”柴榮跑到陶洪身側,對著他耳朵大聲奚落道。
陶洪不能再硬裝聾,只得笑回道:“老夫雖未出家,心已在紅塵之外,並且這些年心怠身懶,識的字已忘了大半,就連《三字經》《百家姓》也背不全了;武功也已荒廢,連早上健身想活動活動也打不完一套拳了。何況近二年又患了老年性陣發性耳聾,一遇事,心一急,一上火,便兩耳轟鳴,什麼也聽不見了。剛才吃過藥,又睡了一覺,這會兒方才好了一些!”
柴榮不管他的話是真是假,掏出腰牌,送到陶洪眼前,奚落道:“陶伯伯,這是我的腰牌,您再驗一下,別再讓妹妹把我當小偷打了!”
陶三春聽柴榮與父親對話,心中已經有八分明白。
父親帶全家隱居在此,雖說姓名沒改,但對外說是黃河泛?家園沖毀,出身來歷一直是保密的。她聽父親說過郭威,知道相交甚厚,但如今一個在仕途爭鋒,一個在山村隱居,已是兩股道上的車。如今這柴榮找上門來,必是要拉父親出山,父親又和應付其他探尋的人一樣裝聾作迷,他方才以此法相探。自己不明就裡,把他倆當偷瓜鬧事對待,暴露武功,等於幫他落實了父親身份,把父親置於了進退兩難的尷尬地位。
道不同不相為謀,志不同不相為友。陶三春心中後悔,只能配合父親,繼續裝瘋賣傻補救過失。
她伸手奪過柴榮腰牌,看也不看,便揮手扔進瓜地,奚落道:“我管你是真官假官哩!是個真官又怎麼樣,知法犯法,合夥偷瓜更該打!”說著,又要對鄭恩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