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兩人行至庫房門前,福山停下腳步望著琉璃說話。“容小的再次提醒,少爺個性比較剛直,若見到您發了火,您就唸在他並非有意刁難的分上,別跟少爺多計較。”
琉璃會意。“你是擔心我冒冒失失闖進去,傲天會生氣?”
福山尷尬陪笑。“少爺做事喜歡按照規矩,他吩咐我出來端膳,卻見到您端膳進去,小的實在難料少爺的反應,就怕您受委屈。”
她聽出福山的關心。“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見不好就收,絕不會胡攪蠻纏。”
“既然少夫人都知道,小的就不多說了。”福山將拎在手上的食籃交出去。“小的會在外邊候著,要是發生什麼事,少夫人揚聲就是。”
“謝謝你。”她望著福山笑了笑,拎緊食籃,頂開沉重的庫房大門。
待在原地的福山,正雙手合十,憂心忡忡地望著她進門——
庫房門一關上,琉璃很自然地眯起眼睛,讓雙眼早些適應驟暗的環境。爹還在世的時候,庫房向來是她與爹最愛待的地方,所以一進來這地方,她倍感親切。
不難察覺,權家的庫房大多了。
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連五座擺滿宣紙箋紙、扇面、筆墨硯臺、筆筒筆架的木作架子,往後邊走一點,才是層層堆疊的木匣木箱,上頭全貼著註明出處品樣的紙箋,隨便一望,只見一隻木匣,外頭貼著“大唐貞觀年制”、“鏤雕促織罐”,算算已有百年,少說一個也要六、七十兩。
她微微一笑,緩步走向裡邊燃著燭火的套間。
據傭僕說法,庫房本來是四體通透,但因為少爺常逗留不去,老爺不得不隔出一間房,好方便兒子坐臥起居。
幾年下來,據說裡邊連造紙工具都有了。
來到虛掩的門前,琉璃放妥了食籃,才抬手輕敲了敲。
“還杵在外邊做什麼?”權傲天以為來人是福山,劈頭就說:“不是跟你說我肚子餓了。”
琉璃一聽,忙將食籃拎進去。
權傲天依舊讀著他的書,渾然不覺這會兒布著菜盤的,是他新進門的妻,而不是小廝福山。直到一股熟悉的香味鑽入鼻裡,他才受吸引地挪開眼。
“今天吃核桃炙腰子?”
這是他最愛的一道菜,但做法相當費時——得先把豬腰子用生薑鹽水煮熟,去膜切片;再將搗爛的上好核桃加進腰片炒勻。還得不停地手炒,直到核桃裡的油分滲入腰片,再添入好的秋油、陳酒跟香料烹透。吃起來鹹香有味,是下酒的妙物。
這麼一轉頭,他便看見了,佈菜的人是個他從沒見過的姑娘。
他驀地皺緊眉頭。
“誰讓你進來的?福山呢?”雖不識得她臉,卻也敏銳地猜知她是何方神聖,肯定是他那剛過門的妻。她來這兒做什麼?
望著他板起的俊臉,琉璃有些慌,也有些委屈。就算陌生人見面,也該有個笑臉,何況他們還是剛成婚的夫妻。
但一想起公公提點過的——她告訴自己還不是氣餒的時候。
她露出笑顏說:“福山在外頭,是我要他給我個機會,讓我送頓飯給你。”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見她笑,他臉色雖然還是不好,但口氣已略略緩下。
“我不喜歡生人在我面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