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男是女?”
陸昀偏了下頭, 似戲謔:“你以為我當日為何不肯搜身?莫非要我脫衣驗證?”
太守臉色頓時難堪。
雪已住,風卻夾著雪粒子撲面。濃霧重重, 天地染白。陸三郎身邊的軍士與他一樣困於山霧中, 一樣彷徨四顧,卻見那奄奄一息的被他們當了一路人質的洛陽太守突然發怒, 一拳砸向陸昀的臉。陸昀本能偏頭躲過,詫異揚眸。那太守揪住陸三郎的衣領, 催逼而去。
陸昀似有些懵。
身邊的軍士一凜,就要上前相阻, 卻再次一凜——太守揪著陸三郎的胸前衣襟, 手指發白,目紅可滴血, 布滿血絲。一路風霜交加, 身體疲憊, 洛陽太守此時精神卻極為震怒:“你果真是陳雪?你竟男扮女裝?你、你、你……心思何等歹毒!”
軍士們:……呃, 男扮女裝啊。
這也稱不上歹毒吧?
陸昀眉頭輕微地一跳, 其下黑眸中光華流動。就是這樣不形於色的眼波,都讓太守陣痛:果然是雪雪!他的雪雪的眼睛就這樣漂亮,桃花眼多情, 眼尾斜飛,然眼底又無情。雪雪似情深義重, 又似寡情薄情……陸昀眼底光華流光溢彩, 只看得洛陽太守心裡難受。
同時, 陸三郎還是一個觀察力極為敏銳的人。
他睫毛上沾著凍結的霜, 怪異地看一眼這位不舉的太守:“……你竟真愛慕我?莫非對我一見鐘情?”
軍士們繃著臉。
太守額上青筋直抽,怒極,再一拳揍去:“我慕的是陳雪!陳雪!絕非是你……你到底是誰?!”
軍士們:……可憐的郎君,被人欺騙了感情,都不知那人是誰。
此年代民風開放,孌童之事於士族間也頗流行。然此流行上不得臺面。洛陽太守雖好色,但他好的是女色,絕非男色。陳雪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美人,孤傲神秘,心性強韌。世間女郎多嬌小,氣場強大身材高挑、美得淩厲的女郎,太守只見過陳雪一人。女郎登車而立,衣袂紛飛。她遠眺之時,側臉沉靜明秀。那仿若拉弓射箭一般充滿威懾力的氣質,讓太守心嚮往之。
她不茍言笑,沉默寡言,眼中含霧。如風一般,看不透捉不到。
她還因幼年不幸而常日清愁滿懷,一顰一蹙間,讓太守想要她開懷,展顏一笑。
洛陽佳人行,顏色如玉,麗可傾城,當上仕女圖為天下男女所傳頌。
太守對她一見傾心,念念不忘……萬想不到,這樣的佳人,非“她”,實“他”。
陸三郎瞥他,眼底神情玩味,卻不是很在意。如他這般自來受人追捧的郎君,以前是被女郎們追,現在女郎換成一個男的,他倨傲之心不變。正是這樣的不上心,不在乎,讓太守更為憤怒。他想要回他的陳雪,可是眼前只有陸三郎,沒有陳雪——
陳雪是假的,虛構的,從頭到尾不存在。
太守卻愛上一個不存在的人。
太守一通大吼,沖向陸昀和陸昀拼命。他仇恨無比,酒醒後,周身力氣和心神回歸。陸三郎的確清雋如神仙,但越是相貌出色,洛陽太守越是仇視他。陸昀皺眉,覺此人麻煩。原本想扣住這人做人質,但對方追著自己不放……當太守大打出手時,南國軍士們都覺臉紅,陸三郎卻毫無心理負擔地打回去。
陸三郎自來鐵石心腸,從未有過憐香惜玉之心。
羅令妤千姿百態嫵媚無雙,是唯一攻破過他心防的。
顯然這位五大三粗的糙男人,洛陽太守,更不可能讓陸昀在與他對打時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