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公主眼睛赤紅,說起“羅令妤”時面頰肌肉抖一下,神情近乎扭曲。事到如今,她哪裡不知自己是被羅令妤無害的外表騙了?
魏琮眉心一跳,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他沉眉不語,等著聽北國公主說什麼。如果這個公主說的沒錯,那羅令妤便有洩露軍機的嫌疑。魏琮心愈發沉下,羅令妤一個女子如何洩露軍機?她怎麼可能知道軍武庫之類的秘密?莫非是陸三郎告訴她的?陸三郎隨便將這種事告訴一個女子,那是他一人的緣故,還是整個龐大世家都背叛南國……陰謀重重,讓魏琮面色極為嚴肅。
而眼看有希望,北國公主眸心一暗,立即淚水盈盈,訴說起“羅令妤”的心機深重時,便更加言辭激烈。
她這說到羅令妤騙她去軍武庫附近騎馬、將軍武庫指給她看時,帳篷簾子一掀,一把清玉相撞般好聽的男聲慢悠悠地從後傳來:“這是不可能的,我表妹只是一個弱女子,且才來南陽不過半月。半個月的時間,她怎麼可能知道軍武庫在哪裡?”
回頭一看,見是面如冠玉、聲如磬竹的陸三郎陸昀。
魏琮眼神閃爍一下,北國公主沉了臉。
如羅令妤自己與陸昀說的那樣,一切都是她的猜測,她從未明確與北國公主說過什麼、保證過什麼。似是而非的話,不足以定羅令妤的罪。何況還有陸昀在。步入帳篷的陸昀與魏將軍對視一眼,這位將軍沉默著,似敏感地察覺到什麼,但在一個敵國公主面前,魏將軍自不會開口駁己方參軍的面子。
陸三郎得以俯眼,靜靜望著公主:“公主刺探軍機之事,乃是自發。是多少個誘因都洗脫不了的。”
陸昀餘光看向魏將軍,似笑了一下:“重點不要弄錯才是。”
魏琮臉當即黑了,意識到自己被這個北國公主牽著走了。魏將軍忍耐著沒當場拍案而吼,就見陸三郎走過來,撩袍入座。擅長問話的陸參軍來了,魏將軍專心充當背景空氣,不再開口。看陸三郎抬起他那張小白臉,眉頭輕輕揚了一下。分明是雅緻雋永的揚眉動作,卻讓北國公主不安地躲開眼神。而陸昀慢悠悠道:“其實這件事分外明顯,兩國交戰,本就是敵人,問也不必問。只是公主一方既然抱著某種目的來和親,卻眼看要折在第一站,即使我們不殺公主,放公主回北國。回去後,怕也是個死吧?”
北國公主唇顫抖,臉色更僵了。半晌,她冷冷地抬眼,盯著陸昀。此時已見識到陸三郎的冷漠無情,知道對方不會饒了自己,公主只梗著氣:“你待如何?”
陸昀輕聲:“其實,我們除了將使臣團送回去這條路,還可以裝作不知此事,只提防著公主,卻讓你們平安入建業,讓你們和我們的陛下談。”
北國公主:“真的?!”
然後警惕:“你這麼做,莫非有什麼陰謀?”
陸昀勾唇一笑,眼中光華瀲灩,打破周身的冰霜覆雪氣質後,他笑起來,幾多勾人,惹得北國公主警惕的心神失神般地恍惚、軟化。良久才聽清陸昀說了什麼——“只要公主給個大概方向,你們的大軍,埋伏在哪個方向。”
旁聽的魏琮眉心猛跳,厲目看向陸昀。
北國公主:“……!”
她喘息聲一下子加劇,渾身肌肉緊繃。她在陸昀的深目凝視下,開口說話時,聲音沙啞:“……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陸昀笑了笑:“不必這麼緊張,我又不是問你們的大軍這時在哪裡。南北兩國交界範圍這麼廣,我只是想問個大概方向而已。即使你不說,既然我已經有此猜測,我事後也會查,左右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你也僅是幫我縮短下時間,並不算洩露軍機。”
這短短的幾天時間,會影響南陽那場即將到來的大戰,他們是否會做好準備。在陸二郎夢中,顯然這幾日時間沒算好,南陽沒做好準備。陸三郎敏銳地從陸二郎那情情愛愛的故事中抽出了這個漏洞。他一方面寫信讓陸二郎回憶大戰時間,一方面又從北國公主這裡入手,要提前時間。
蓋是陽謀。
陸昀誘惑道:“你只要說個大概方向,明日我就送你去建業。”
他高鼻明目,氣質端正明朗,清風朗月般。而在這樣清明俊美的皮相下,還帶著絲絲縷縷的引誘之味。如盛開于山巔的罌粟,濃烈無比,惹人採擷、犯罪,沉溺於他的謊言中。
至少北國公主被陸昀這樣看著,心口顫抖著,模糊地産生一種感覺:他這樣看著我,他心裡是愛我的吧……定是羅令妤妖言惑眾,才讓他對我不假辭色。可他看我的眼神這樣,他心裡有我……我、我……
即將嫁給行將朽木的老頭子,心裡卻誰不愛俏郎君?還是天下知名的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