産房收拾幹淨後,柳氏走出來,示意女婿可以進去了。
“有勞岳母了。”李牧朝柳氏行禮。
柳氏笑了笑,女兒母子平安,女婿謙和有禮,她很欣慰。
李牧移步去了內室。
屋裡有揮之不散的味道,似是血腥味,又摻雜了旁的什麼。女人生孩子彷彿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李牧從來沒有想過生孩子能有多難,直到親自等了六七個時辰,親耳聽到她的痛苦,親眼看到端出去的血水,李牧才真正明白,女人生子的不易。
繞過屏風,李牧走到了床邊。
陳嬌知道他來了,但她沒有抬頭,繼續看著身邊襁褓裡的兒子。
歷經五世,這是陳嬌能真正見到、碰觸的第一個孩子,有血有肉的一個娃娃,而非記憶中飛快掠過去的身影。她曾經覺得李牧不配讓她生孩子,但現在,陳嬌不想再去思索值得與否、委屈與否,這是她的孩子,與李牧無關,她會好好地愛他,珍惜與兒子朝夕相處的每一天。
這邊很靜,她躺在那兒,臉色蒼白,被汗水打濕的鬢發乖順地貼在耳邊。
她面容憔悴,目光卻十分溫柔。
“辛苦你了。”李牧坐到床邊,看著她說。
陳嬌面對兒子笑,低聲答:“我並不苦。”
李牧去握她的手。
陳嬌躲開了,閉上眼睛道:“我睡會兒,你看孩子吧。”
李牧默默地注視著她,同樣一張臉,她曾經視他為糞土,曾經滿眼傾慕依賴,現在卻視他為陌路。當日她隨陳廷章離開,李牧意外卻並不在意,來長安的路上,他也沒把她放在心上,可不知為何,她現在拒他於千裡,李牧心頭竟也有些沉重,似是背負了什麼。
李牧寧可嬌小姐恢複記憶輕賤他,也不想這樣。
視線移到襁褓裡的孩子身上,又小又醜的一個,好像也沒什麼可看的。
李牧就這麼坐著,直到陳國舅派丫鬟過來,請他去用飯。
李牧是河西郡太守,邊關重地,如果不是陳國舅偏袒女婿,李牧早該回去了,哪能留到孩子出生?
現在孩子出生了,陳國舅也不好再多留李牧。
洗三宴後,李牧就要走了。
清晨時分,李牧來向陳嬌告別。虎哥兒剛剛吃飽睡著了,陳嬌躺在床上,氣色恢複了幾分紅潤。
“我走了,四月再來接你們娘倆。”李牧照舊坐到床邊,大手輕輕握起虎哥兒的小手,鳳眼看著陳嬌道。陳嬌二月裡出月子,但三月春寒料峭,李牧與陳國舅商量後,將陳嬌母子返程的日子定在了四月。
陳嬌點了點頭。
李牧俯身,親了親兒子的小臉,陳嬌看著他的動作,在李牧起身前再移開視線。
她冷冷淡淡的,李牧自嘲一笑,起身離去。
陳嬌在國舅府的日子非常舒心。
她是陳國舅的掌上明珠,雖然名聲不好,但國舅府裡從上到下,沒有誰敢來她面前冷嘲熱諷。她坐月子期間,膳食都是宮中太醫精心開的方子,吃得好心情好,陳嬌很快就恢複了從前的嬌豔靈動。她吃得好,奶水也足,將虎哥兒喂得白白胖胖的,幾乎一天一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