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修長蒼白,帶著月蝕金的細碎粉末,輕輕地點在了自己左胸口,說出了那句朱雀大陸上所有窺到仙道之門的準仙人們都心知肚明卻又不敢點破的那句話。
“靈犀,你要知道,仙由心生,魔,也由心生。”
他這句話聲音極輕,卻似乎有著千萬斤的重量,話音剛落,地洞裡忽然地動山搖,那些虯結的火紅荊棘忽然如同活物一般晃動起來,一個乾澀的聲音在地洞裡響了起來。
“魔由心生,魔由心生……”那聲音似乎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說過話了,異常乾澀,語調也非常古怪,卻帶著一股神經質的狂熱,欣喜若狂地念道:“原來如此,心不滅,魔不死,我知道了!師父,我知道了!”
靈犀被這詭異聲音嚇了一大跳,驚慌地叫道:“林涵哥哥……”
“別怕。”林涵安慰著她,把她護在身後。然而整個地洞都搖搖欲墜,無數石塊泥土通通在下落,火紅藤蔓如同蛇一般在泥土中穿梭,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四面楚歌,林涵的手已經已經按在了鐫刻了玄武陣法的陣器上,一個脆弱的綠色光罩將兩人的身體籠罩,然而這光芒轉瞬即逝,林涵只有一小部分陣器,根本無法召喚出完整的玄武陣法。
就在林涵以為自己和靈犀要被活埋在這地洞裡之時,情況卻峰迴路轉。
在泥土中出沒的火紅藤蔓如同井然有序的魚群一般緩緩朝兩邊分開,連山洞一角那些虯結的藤蔓都散開來。露出其中被掩蓋的黑曜石,看起來似乎是個祭壇的一角,隨著藤蔓越退越少,兩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在那些糾纏的藤蔓之內,竟然隱藏著一個人。
準確來說,是囚禁著一個人。
那人身上的道袍已經十分襤褸,頭髮花白蓬亂,滿面鬍鬚,神色憔悴,露在道袍外的手臂顯得異常消瘦,眼眶已經佝僂下去,如同骷髏一般,但是眼中卻帶著十分狂熱的光芒。他的雙腿和下半身都埋在玄武黑巖的祭壇裡,似乎已經被石化了,玄武黑巖已經蔓延到了他的腰部,襤褸的道袍中露出黑色的石色,任何人身處這樣的境地都會本能地感到恐慌。然而這人卻似乎渾然不覺,而是神色專注地看著自己面前的祭壇。
黑色的祭壇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篆紋,而那個人卻還在不斷書寫新的篆紋,玄武黑巖是世間最為堅硬的靈石,要在上面雕刻篆紋,即使是玄機子那種修為的陣法師也要藉助工具才行。然而這人卻下筆如飛,枯瘦的雙手之下,無數篆紋在肆意蔓延。他似乎被林涵剛剛那一句“魔由心生”點破了最關鍵的關隘,一邊奮筆疾書,一邊嘴裡還瘋瘋癲癲地念叨著諸如“心魔生,萬惡作……神念枷鎖……”之類的話。
隨著他手下的篆紋越來越多,那玄武黑巖祭壇緩緩升高,堅硬的岩石沿著他身體往上蔓延,眼看著已經逼近了腰間。
林涵的心裡忽然浮上一個非常瘋狂的念頭。
這個人,他是自己把自己囚禁在這的?
這個玄武黑巖上的古老陣法、散發著恐怖威壓的牢獄,難道是他自己製造出來的?
林涵不敢相信這世上會有這樣詭譎的事,也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這樣痴迷陣法的人——竟然連自己身處的險境都渾然不覺,只顧著完善陣法,甚至都沒發現自己已經親手把自己鎖了起來。
“好可怕……”靈犀顯然也看出了這個人身上的種種不尋常處。能繪製出如此強大陣法的人,卻又似乎瘋瘋癲癲迷失了神念,只要他的陣法出一點差錯,隨時都能把這個地洞震塌。讓靈犀和林涵跟他一起葬身地底。
而隨著他的陣法繪製得越來越繁複,無數金色紋路在玄武黑巖上蔓延,散發出耀眼的金光,將那人清瘦如骷髏的身軀包裹在其中。那些火紅荊棘似乎非常懼怕這種金光,都蜷縮在了地洞的泥壁之上。林涵這才發現,原來地洞裡的荊棘是從他的身體裡鑽出來的——火紅的荊棘如同惡魔的羽翼一般從他背後生長出來,火焰一般蔓延了整個地洞,又深深地紮根進了泥土之中。
“前輩。”林涵戒備地喚道,試圖讓他停下來,這些藤蔓為了躲避金光在瘋狂地往泥土中藏匿,導致整個地洞仍然在不斷坍塌。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這個古怪的人停下來,他急切地叫道:“前輩,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頭髮花白的怪人充耳不聞,仍然在飛快地繪製新的篆紋,絲毫不顧玄武黑巖已經蔓延到了自己的胸口。
“很快就好了……師父,”他滿面狂喜,彷彿在他的臆想中與他師父交流一般:“世上無人能破的陣法,最強大的封印!我繪製出來了!放我去見窈娘!師父!我要見窈娘!”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竟然帶著哭音,顯得異常淒厲,地洞裡的泥土和碎石如同暴雨一般落下,藤蔓瘋狂在泥土中穿梭,地動山搖,靈犀嚇得驚聲尖叫,林涵伸手護住她頭頸,另外一隻手已經開啟了儲物的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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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尾細細的葦葉從葫蘆中飄了出來,越化越大,林涵一手護住靈犀,一手卻操縱著靈識將葦葉控制在一尺大小,在地洞內捲起狂風,將落下的泥土石塊全部隔開。
“靈犀,做好準備,我現在就送你上去。”他在一片混亂中抓住靈犀手臂,將她扶起來:“出去之後一直跑,躲到玄鳳長老那裡。先保證自身安全,有機會再來找我。”
“可是……”
“沒有可是了,你按我的計劃行事!”林涵咬牙控制著葦葉將她輕輕托起,地洞上方的入口極為狹窄,靈犀纖瘦身體卻在關鍵時候爆發出驚人潛力,攀住那些血紅藤蔓,爬進了蜿蜒的地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