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許多許多年之後,雲天宗那些倖存下來的弟子仍然記得瓊華宮的隊伍到達的那一天。
通體雪白的巨鷹如同傳說中的神鳥,從海天相接的地方緩緩飛來。金色的陽光為巨鷹的羽毛鍍上一層金邊,鷹背上的瓊華宮弟子一身白衣,披著如同羽翼一般的銀雪披風,在清晨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整齊的隊伍如同浪濤一般緩緩推進,雪白的旗幟在海風中獵獵飛舞,這支隊伍安靜得如同機械一般,連落地的姿勢也整齊得可怕。在先遣的瓊華衛駕著巨鷹盤旋落地之後,載著瓊華宮宗主和那個傳說中的姬明月的雲舟才緩緩到達。
在等待他們的宗主到達的時間裡,這些瓊華宮弟子就這樣筆直而沉默地站立在雲天宗的門外,如同一座座冰雪鑄就的雕塑。他們有著驚人的美貌和讓人自慚形穢的皎潔,彷彿來自全然不同的另外一個世界。
他們是這樣沉默而整齊,像一柄柄鋒利的銀色寶劍。似乎只要一個命令,就能毫不猶豫地從容赴死。
事實上,在許久之後,在末日到來的戰場上,這支美貌而冰冷得讓人不敢直視的隊伍,確實為了捍衛朱雀大陸而拼盡了最後一點力氣,戰至最後一人,無愧於他們享受的赫赫威名。
玄機子頗好面子,既不想一大早就巴巴地等在宗門外讓人看笑話,又怕太過拿腔拿調得罪了姑射仙子——早在當年他們那一屆仙緣大會時,大放異彩的姑射仙子就已經是現在這樣冷傲的脾氣,連當時雲天宗的長老都說她“牛心左性”。
玄機子拿捏好了時機,禮數也十分周全,十分恰當地歡迎了瓊華宮的到來。他只有一個獨女,叫做薛巧音,薛是玄機子俗家的姓氏,薛巧音繼承了他在陣法上的天賦。其實十年前瓊華宮和雲天宗就有過聯姻的機會,只是被人蓄意破壞了。這次仙緣大會上姬明月大放異彩,隨手一招,就打敗三大門派的親傳弟子,還斬殺其中兩位,就連紀驁後來那驚天一劍也沒法完全蓋過他風頭。
玄機子雖然對自己門派的弟子十分刻薄,卻十分寵愛薛巧音,這次仙緣大會他以她年紀太輕為理由,不讓她參加,就是怕她在秘境中遇到危險。結果薛巧音看了整場仙緣大會,對姬明月十分愛慕,又提起當初那個夭折的婚約來。剛好玄機子也想在大劫到來時攀附上瓊華宮,多一重保險,就促成了這次聯姻。
雙方都對這場聯姻十分滿意,雲天宗提前半個月就為瓊華宮準備了下榻的地方,背靠東海,就在雲棘寺下方。
無巧不成書,玄機子領著姑射仙子和姬明月參觀雲天宗時,剛好遇上被養在東海里的鯤鵬正在興風作浪——小胖魚感覺到了林涵身處險境,鬧騰了一夜,就想把這些人的注意力從雲棘寺引開。雲天宗的人也不好下狠手收拾他,而且負責御獸的長老一做好下水檢視的準備,他就直接潛到海底去,誰都拿他沒什麼辦法。
可惜小胖魚生不逢時,鬧得正開心時,遇到一個狠角色。
在小胖魚又一次捲起十數丈的浪花灑向懸崖上的眾人時,姬明月直接一招月華,凍住整個海灣,月光如利劍般穿透海水,將整個海灣的海水照得纖毫畢現,直接找到躲在海底的小胖魚,然後他運轉潮汐之力,直接把小胖魚連同千萬噸重的海水一齊從海底抬起,狠狠拍在了崖壁上。
小胖魚直接被拍暈過去,雲天宗的眾人也被姬明月的鐵血手腕嚇呆了,只有薛巧音看著他的眼神越發仰慕,攀著玄機子的手在自己父親耳邊說個不停。
所有人都對這場聯姻十分滿意,其樂融融。甚至連姬明月提前結束這場冗長的參觀徑直離場也沒有影響氣氛。
雲天宗的宴會正在進行,氤氳的雲海都被燈火染成了暗金色,遠處的喧鬧聲還在隱隱傳來。姬明月的房間外,海浪拍著懸崖。
姬明月一進門就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房間裡很暗,床上有個人背對著門坐著,正在熟稔地給自己包紮傷口,他的面板很白,在黑暗中反射出冷冷的光,他的脊背修長,肩胛骨十分清瘦。他正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把布條繞過自己的左肩,床頭擺著一隻白色的小碗,裡面盛著一種綠色的藥膏,像凍起來的青草汁,碧瑩瑩的。藥膏是從小碗邊的那個玉葫蘆裡倒出來的,上面有兩個小小的篆字“雲岫”,十分秀氣,一望即知是女孩子的手筆。
“回來了?”晏飛文十分熟練地跟他打招呼,笑著解釋道:“我今天在雲天宗裡逛了逛,受了點小傷。”
就算是他這種常年刀口舔血的人,也因為疼痛而唇色慘白,連一貫燦如桃花的笑容都失了色,可見他既不只是單純地“逛了逛”,受的也不是什麼小傷。
淡淡的明月光照在他身上,越發顯得他的脊背清瘦無比,許多虛影緩緩地浮現在空中:一座被鐵鏈鎖住浮在雲中的孤島,試圖潛入孤島的黑衣人、被守衛發現、交戰……
晏飛文驚訝地看了一眼姬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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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月?”即使對他的天賦十分了解,晏飛文還是對眼前的這一幕不敢相信:“你已經領悟了溯月?”
姬明月的明月大道是天地大道,天地大道是天地間凡人修真者能達到的最強大道,每個境界之間的實力都是天壤之別。姬明月當初只是領悟到第二層的潮汐就已經能與元嬰道人對抗,現在第三層的溯月他也已經入了門,雖然追溯時光的能力看起來破壞性並不強,但是他能把潮汐的範圍拓展到數百里,那麼溯月在他這裡只怕也會變成相當恐怖的殺招。
姬明月卻沒有回答他的明知故問,而是靜靜地看完了他受傷的過程。
“斬斷藤蔓。”他冷冷地告訴晏飛文。
“藤蔓?什麼藤蔓?”晏飛文沒聽懂,索性穿上衣服來追問。他這次又不知道去哪裡弄來了一套雲天宗弟子的黑衣,包紮傷口的時候褪在腰間,現在正緩緩繫著腰帶。都說雲天宗的黑衣最是陰沉,他卻硬生生穿出幾分風流妖孽的意味來,一把窄腰,胸口一片白,看見姬明月盯著他的衣服,笑得眼彎彎:“我說了我是來做生意的。這衣服比較不容易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