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外,面對江辰慘白如鬼魅一般、蒼白且青紫的憔悴面龐,張航幾度欲言又止,每每話至嘴邊又不自覺的嚥了回去。已經三天三夜了,昏迷不醒的離凡絲毫沒有半分好轉的跡象。不久前才剛因為內臟出血的問題又進了一趟急救室。儘管手術成功的替離凡延續了一段時間的生命,但按照離凡現在的情況,與其這般痛苦的活著,倒不如……
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本身就已經受傷頗重,再加上這幾天幾乎不眠不休的守護在離凡身側,無論是精神還是肉體都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境地。如果此時建議他放棄希望,那就幾乎等同於是在謀殺了。
醫院工作多年,雖經歷了太多人世間的生離死別,但每一次的旁觀都是觸及心底最柔軟處的痛。那種痛,即使經歷再多次,也永遠無法適應。悲莫悲兮生別離,生離死別,是人生最無力也是最絕望的事情。這世間,除了生死,什麼都是小事。只是這唯一的‘大事’,卻同時也是最最無奈的事。
而此時,在張航眼中已經瀕臨崩潰邊緣的江辰,反倒是徹底平靜了下來。再沒有像先前一般歇斯底里、不顧一切的嘶吼,呼喚。早已哭到乾澀刺痛的眼中,連一絲絲的溼意都不再有。臉頰雖然依舊青紫腫脹,看起來很是狼狽,整個人卻又顯得極為冷靜、淡然。淡然的,讓人有些害怕。
江辰的右手一直被季帆死死抓在手心,江辰試了幾次都無法將手抽離出來。看了眼靠在輪椅扶手上已經陷入淺眠的季帆,江辰終是忍住手心被汗溼後強烈的黏膩感,任由季帆緊緊的握著。抬頭望向輕手輕腳走至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張航,江辰啞著嗓子、淡漠的笑道:
“張醫生,有什麼話,您就直說吧!我,我其實都做好,心理準備……了!”
儘管心內一再告訴自己冷靜、接受,最後的‘心理準備’四字仍舊拖上了長長的顫音。心,像是一瞬間被刀劃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不停往外滲著血。
“她,她其實……她其實現在很痛苦。內臟器官嚴重受損,全身骨骼幾乎斷了三分之二,我覺得,繼續這麼熬下去,其實對患者本身來說,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聽了張航的話,一直對自己做著心理建設的江辰還是剎那間覺得耳鳴的厲害。腦子嗡嗡的像是頭埋在水底聽水面上的人說話,分明聽得到聲音,卻一個字也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
玻璃隔牆後的病床上,仍舊軟軟躺在病床上的離凡,周身剎那間銀光大盛,將離凡的整個身體完全包裹住。江辰眨了眨酸澀沉重的雙眼,耳邊徹底隔離了張航仍在繼續的勸慰,腫脹青紫的狼狽臉上先是怔愣,接著快速變為難以置信的狂喜和不知所措的訝然。青紫的嘴角咧得老大,淚,從只剩一條縫的眼睛中不斷大滴大滴的灑落。又哭又笑的樣子就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
一直背對著病房的張航一時驚得手足無措,呆呆的看著江辰明顯已經不太正常的舉止。嚥了咽乾澀的嗓子,開口勸道:
“其實,其實生命的形式是多種多樣的,人類的生老病死都是平常。就像自然界的花開花落,終有時限的。我們能做的,就是努力的活好生命賜予我們的每一天,然後安靜淡然的接受死亡的來臨。”
眼見江辰哭到臉都變了形,張航深恨自己說錯了話,一時又不知道該如何挽回,正自懊惱不已,就聽到江辰帶著濃濃的鼻音顫聲道:
“凡兒,沒有死!她不會死!”
“嗯!那些已經離去的人們,其實只要他們還活在留下來的人的心中,那麼他們其實就並不算離去,只是換了一種存在的方式而已!她永遠都會在,只要你還記得她,只要還有人記得她,她就永遠都在。”
“不!她活過來了!她活過來了!哈哈哈哈!凡兒活了!她活了!”
眼見江辰此刻明顯已經是‘神志不清’了,張航出於醫生的職業反應,立即替江辰檢視瞳孔收縮情況,並下意識的站在了一個便於控制江辰行動的位置,剛好錯過了離凡渾身被銀光包裹住的時機。
本就淺眠的季帆被江辰的驚呼聲驚喜,下意識的向著江辰視線定格的方向望去,瞳孔不自覺的收縮了起來,眼前的情況,讓季帆不得不懷疑自己此刻是不是在做夢?
只見昏迷了三天三夜的離凡,此刻渾身上下都被一層銀光包裹在其中,像是一個巨大的銀色的繭。原本平躺在床上的小小身軀,此刻正懸浮在病床上方十幾厘米的地方。長長的烏黑的發自然垂墜並鋪展到病床上,亦同樣閃爍著營黑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