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想怎麼辦?”
一片喧鬧中, 宋巔抬手示意老人起身坐下。
這是家事, 道德良心是無法用刑具挽回,如此,老人要求兩個兒子把當初分家的四十兩碎銀子吐出來,她自己照顧老頭子, 讓老大一家空出房子,這便就行了。
宋巔讓德通去辦,又通知當地府官, 對於孤寡老人, 進行定期照顧,勒令兩個兒子每月拿出一兩銀子供奉父母,扔牢裡去長長見識再出來。
他覺得,可以明日上朝說說這事,子不孝, 不欲養, 該如何,不能讓這些老人家活不下去,可以設立固定的每月俸祿,按照條件發放。
這面發生的事端,林皎不知道, 她的全部心神都被溫淮所佔據,驅之不散,那是少年時候的一場美夢,她第一個愛慕的男子, 風度翩翩的儒雅霖秀,會嫉妒全非,會心跳加速,會等待期盼,會欣賞追逐,會不顧一切。
她遺忘的過去被無情翻出,惡意的嘲笑著她,你不再是那個任性膽大的小姑娘,在你第一次為了饑餓而低下頭顱的時候,便失去了驕傲,即使現在破繭重出,仍舊傷痕累累。
她錯過了他,就是一生。
宋巔回來,首先問吳媽媽林皎情況如何,得知恭親王嫡女來過,心中不悅,不過是傍上了潛龍,就這麼迫不及待的宣揚?
林皎這雙眸子,一哭過就特別發亮,尤其脆弱弱的望向你時,“你回來了?”
男人心底莫名的咯噔一聲,不知是何緣故,總覺得她變得疏離飄渺,如蒙層白紗,下意識腳步加快,矮身問她,“怎麼了?”
這個男人,與溫淮相比,真是完全不同,霸道又獨行,但愛意,都一樣的深沉。
“沒什麼,不過就是想師傅了。”她撒謊了,沒辦法說出口,什麼都,沒辦法改變的,她死後,會不會下地獄?
宋巔最為討厭就是她這窩囊的性子,遇到不如意的事,只會自己縮排殼裡,暗暗療傷,怎麼都學不會拔出大刀砍回去,即使胡亂的發頓脾氣,也好過沉默。
裝作沒事,照顧別人的想法,不給別人惹麻煩,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這已經刻到了她的骨子裡,任何一個曾經被奴役的人,都會放棄自己的思想,尤其,林皎是真的很認真,為了什麼不清楚,但,她不能被別人說一句不行,你這兒幹的不好啊,你那怎麼做的不對啊,各種外界的聲音,她在乎,即使現在,投靠了個能耐爹,她還是個軟和性子。
高大的男人站起,神色有一瞬的裂縫,片刻從書架上抽本話冊,坐於一側,沖她招手,“來,你不是喜歡嗎?我給你講。”
林皎眼睛酸酸,軟軟的依偎過去,兩人身影相疊,心觸生花。
話冊大多是窮困書生為了生計寫的,都是些奇聞異事,涵蓋著男女之情,頗為風趣,如今當屬這一本最為暢銷。
元晉年間,有一位自稱是降妖除魔的天機法師,他修德從與南安山,十八歲下山歷練,走遍多個村莊都沒發現異常,路上遇到幾位道友,紛紛說,再往北走,有個龍灣潭中有怪物神出鬼沒,不知是何物惹的邪祟,他自告奮勇,拎著一袋子黃符不分晝夜趕路,終於在月圓之夜到達龍灣潭,向周邊的村民詢問,是否傷及過無辜性命,他們皆害怕的說,已經有好幾個小孩子偷著去玩耍,結果被嚇的掉進河裡,回來便都說裡頭有可怕的巨大魔獸,後來村子的人漸漸知道,都不許自家孩子再去,到底是什麼,他們也不清楚。
天機法師年輕氣盛,當時便做下諾言,必定捉住那怪獸,讓大家放心。
夏季的龍灣潭,淋淋波光,皎潔如月,天機法師在案邊等了幾日,也沒見著有東西,只以為是自己陽氣過盛,對方不敢靠近,索性看著景色美好逸緻,便取了木頭搭個簡易的房子,脫去道袍,上身光裸,大開大合的忙活起來,沒注意身後水潭中有個貌美女子露出傾城面容,只一瞥,便浮水而下,不見其蹤。
幾日虛度,木屋建成,法師每日除了學道外,其餘時間都盯著平靜的水面悟性。
道家亦講究個無性無為,身幹體淨方為人之大道。
終於,在有天夜裡,潭水中傳來聲音,原來是附近的小孩兒,還是沒聽父母的話,蹲著玩會沙子累了,想起來回去,腿麻的一下子栽倒水裡,天機法師出來時,正巧見著這壯觀的一幕,湖水中騰起一條黑色帶著倒刺的魚尾,啪的呼煽下水面,小孩便被浪潮推至岸上,驚慌的大叫著怪物,然後跑遠。
他立在原地久久,才平複下來心情,這是真的,他真的能抓到妖怪了,師傅說過,以他的技藝定能名揚四海。
卻不記得,師傅還有下句話,為善教之,為惡除之,以暴制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