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勾著眼,望著伏地長跪不起的白發老人,前傾上身,掃視一眾文武,目光定在陸丞相處,嗓音親和,“丞相以為呢?”
陸丞相只覺頭皮一麻,真是倒黴,今日就該告假在家,朝中誰人不知,鄭國公伴著原府邸的聖上一路披荊斬棘,才登上皇位,就算這七宗罪全部成立,架不住聖上他寬懷啊,明顯是個死衚衕,他若是不替鄭國公說好話,平原候必定是要說的,聖上的意思很明顯,這事不用宋巔,就是朝著他們開火,若有個一星半點的不合心意,事後保證引火上身。
“聖上明鑒,國公爺為人爽朗,做事兢兢業業,從不結黨營私,至於這穢淫宮廷更是莫須有,純屬無稽之談,高禦史不在官場多年,已然老眼昏花,還是回府好生修養,莫要參和朝政。”
遞了個眼神給老人家身後的孫子輩,示意他趕緊說幾句好話,就這麼回府算了,趁著聖上沒發威。
那孫子輩,卻不是個膽小懦弱的,眼神清澈的回看了眼陸丞相,聲音中帶著憤怒,“丞相不經吏部審查,直接張口就來,偏袒鄭國公,可謂誅心之言。”
高禦史在他說話時,駝著的後背愈加塌陷,伏地的蒼老面容上滑過水跡,落於金磚之上,反射著異樣的光彩。
吏部尚書如今是兩朝元老,同著高禦史有過交情,此時上前,“聖上最為勵精圖治,仁厚禮賢,高大人怕是被人矇蔽,聽信不實,念其對聖上的一片丹心,還是擇他回府反省,寫上罪書。”
武官還沒發言,文官已經一邊倒,聖上心中暢快,大手一揮,讓太監扶著那爺倆出去,哪成想,高禦史今日是抱了必死的決心,路過紅漆盤龍立柱時,一腦袋紮到上頭,哈哈大笑,鮮血順著眼睛往下流,但聲如洪鐘,大罵道,“天要亡我大晉啊,無知小兒坐鑾殿,無子無嗣絕後代,寵信佞臣難辯忠,留得笑柄存世間。”
一口長氣緩完,轟通,倒地咽氣,金鑾殿上一片死寂,聖上捲起長袖,戟指怒斥道,“朕養你們為的是分憂解難,你們倒好,嘴皮子溜的能跑馬,還有誰,都站出來,誰還有什麼要求意見一併提出來。”
眾人跪倒,齊聲稱,聖上息怒。
一群庸才,視線凝膠在盤龍柱上,額頭緊皺,”此等大不敬之人,就別怪朕無情,擬旨,命兵部尚書即刻查抄高禦史府邸,其九族皆斬,於今日午時行刑。”
陸丞相心中不悅,不過一小事爾,這老頭子非得在金鑾殿上以死證清白,連累一家老小,閉嘴不言。
聖上見個個縮頭如鵪鶉,輕嗤出聲,“太史令何在,今日之事記錄在冊,待後世評說。”
大成林小跑著在後頭跟著,進入禦書房,就見聖上摔袖坐下,“讓宋巔來。”
片刻,宋巔來到,抱拳行禮。
“不必拘禮,你先回趟莊子,將此事告訴國公,再行去抄家,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你跟蹤的那人,如何?”
宋巔一五一十說的幹淨,聖上登基後,進行過大換血,看樣子還留有餘孽,“不必再等,抓起來審問,你去吧。”
大成林端了消火的茶,遞到聖上跟前,小心翼翼的看他神色,“你去守著,國公來了,就讓他進來,我睡會兒。”
昨日回來就一直批摺子,直到淩晨,這幾年年景不好,經常有個天災人難的,國庫空虛,後建工作艱難,京城仍舊處於奢靡,不知饑餓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