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汽車的行程也不過是十幾分鐘的事，艾瑤幾次想開口說點什麼，又不知如何開口，蔔瑾也是，好像誰先開了口，誰就註定是輸了什麼，人生常有這樣許多的對峙，敵不動我不動，敵欲動我先動。
蔔瑾在車要到達艾瑤的公寓樓下時，又突然改變了主意，急速地轉動方向盤打了一下向左去的方向，車就一路向西呼號著，後面塵土飛揚地奔著湖西而去。
艾瑤的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鉚足了勁看著車如何穿過小巷，再如何輾軋過一處廢棄的場房到了一片荒草地，車停穩後，她又靜坐了30秒，都能數得清自己的心跳次數，最後先是下了車。
上帝在落日的餘暉中冷眼旁觀著他們。
“他帶你去玩的啊？”蔔瑾憋了一下午的話還是問出口了。
“嗯。”艾瑤再低下頭在蔔瑾的面前就更像是個孩子了，“哦，不，他只是送我回去的。”
“你不是有車嗎？”蔔瑾不依不饒地。
“他說他是順路。”艾瑤機械地答道。
“你是不是就需要個免費司機啊？”蔔瑾的語氣就讓艾瑤有些脊背發涼了。
“不是這樣的。”艾瑤居然一下不知如何解釋，更不會知道搭了個便車居然會引得蔔瑾如此不快。
“你瞭解他嗎？”蔔瑾陰沉著臉繼續追問。
“有一點吧，他是我老鄉啊。”艾瑤申辯道。
“那不過是個幌子。”蔔瑾繼續逼問道，“你瞭解他的過去嗎？”
艾瑤搖頭，蔔瑾抽出一支煙猛吸了一口，煙圈從他鼻孔裡剛冒出就被他一口氣直直地吹散去，天邊突然亮起了火燒雲，熱氣也撲面而來，蔔瑾望了下不敢抬眼的艾瑤，心情複雜地遞了一瓶水給她，而後徑自穿過一條林陰小道再爬過一個陡峭的山坡，走到湖邊。艾瑤吃力地抓過一顆半坡的小樹，藉著它的力量也爬了過去，蔔瑾始終沒有回頭，但心裡卻隨時警覺著，他自信自己的反應能力不至於讓艾瑤遇到危險，但他就是不能去拉她，他在等著她自己走，他想，有的路必須是她自己親自走過，才能確信自己選擇的到底是怎樣的一條路。
火燒雲逝去的時候，灰色的布幔像由天使揮著兩角慢慢侵襲而來，蔔瑾選中一塊比較平穩的大石頭蹲下，在清澈見底的水裡洗了洗手，隨手又折了一根湖邊的樹枝拔拉著裡面遊來游去的小魚，艾瑤只好拘謹地站在他的身側，像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的。
這時蔔瑾抬起頭望著艾瑤，努了一下嘴，示意艾瑤近前，再示意她坐下，艾瑤低頭看了看腳下的石頭，剛被雨水沖刷過的石頭在夜晚即將來臨之前範著白光，一坐下，就有種坐上暖炕的感覺，嚇得趕緊又站了起來，蔔瑾就讓她向後一點，用兩隻手捧了一捧水放在剛才艾瑤坐的地方，然後又用手拍了拍，他的手可真大，一捧水相當於半舀子的份量了。
蔔瑾也在邊上坐下，“你再試試，不熱了。”
艾瑤就拽出一張面巾紙放在剛才濕了的地方偏離蔔瑾一點小心地坐了下去，與一個異性這樣的近距離，在她，還是頭一次，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似乎加大了鼓點“咚咚”個不停，蔔瑾瞄下她，見她長長睫毛遮掩下的一雙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湖面遠處浮浮沉沉的游泳圈。
蔔瑾就笑，“我就那麼可怕嗎？”
艾瑤一點都不覺哪裡能讓自己笑得出來，但也只好應和著，“有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