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裡漸漸傳來了細微的聲音,我一手摸著門向前走幾步,另一手轉動狗腿的刀柄。悶油瓶多半能解決,我們也不想主動攻擊誰,畢竟這裡環境比較單純,只求最後息事寧人。
這扇門的型號好像完全不一樣,左手摸到了一塊凸出的部分。不同於之前那扇倉門,它安裝了個回轉式的圓形把手。我心中一動,在門上摸索起來。之前路過的時候匆匆一瞥沒意識到,確實是兩扇不一樣的門,細節處有很大的不同。
莫非這後面不是貨倉?我一想到洞內的路線,就止不住地猜測,門後可能是新的通道,通向另一端的洞口。
遠處陡然傳來打鬥的聲音,我一驚,眼前那個拐角處已然隱約透出了光線。我拔腿趕去,然而一分鐘不到的功夫,打鬥聲便停止。我當即感應到悶油瓶的精神聯絡,一切安好。
我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還高估了對方,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黴催的被派來跟蹤我們,八九不離十還是霍家的那點小把戲
與其去看看那人是誰,我更關心門後到底是什麼。反正悶油瓶能控制好,我定了定心神,用力轉動這個鑄鐵的把手。門發出難聽的摩擦聲,過去的做工比不得現代,部分生了鏽。我用刀尖挑一下,徹底撬掉那個形同虛設的鎖。
開門之前,我心底多少有點猶豫,但是細想之下並沒什麼好擔心的。我準備探個大概就返回,於是加快步速,和小滿哥走了進去。
順著牆沿走了一會兒,碰不到壁,倒是印證了我的猜想,前面果真的是通道。然後我九十度轉身,用步子丈量了一下寬度,發現這條路相對窄了很多。
我以前聽說,現代的隧道體系中有個關鍵的設定,叫做旁通道,也就是聯絡通道。在兩條隧道的連貫長度超過一定距離時,打出一條旁通道,用來應對意外事故,讓人逃生。那玩意兒好像是個強制要求,不過我所在的這個工程可能存在於建國前,難道也有類似的設計?
那條從北京到內蒙古的路線,莫非正是用這種方式盡可能將山體連線在一起?路線的規劃者還真是對隧道情有獨鐘。我轉身就走,打算回去和悶油瓶會合。
可是小滿哥並沒有跟上來,它的腳步聲離我越來越遠。我只好停下,喚了它一聲。它的步子立馬中停,但沒有再朝我走來,好像駐留在了原地。
我摸牆走到它旁邊,碰到小滿哥的身體,沒有任何發抖的跡象。我猜不出它要幹什麼,繼續喊了喊它的名字。可小滿哥一動不動,任我喊了多少遍也沒用。
我覺得不如自己動手,就一把抱起它,直接往回走。小滿哥似乎沉了不少,我抱著它又拿著刀,很是吃力。不過,一抱上手的瞬間,我便感到了它繃緊的肌肉,立馬心說不好,這竟然是臨敵的反應。
我的眼睛看不見它的模樣,現在抱在懷裡才非常清楚地辨認出來,小滿哥表現出來的是一種防禦的姿態。它剛才站在那裡不動,很有可能是想正面迎擊。小滿哥突然發出一聲威脅的低吼,掙脫出我的懷抱,跳了下去。
我豎起耳朵,仔細辨別著周圍的聲音,同時趕緊沿原路向後退。
因為我聽見了爬行動物窸窸窣窣的聲音。
如果只是普通的野生蛇,問題不大。怕就怕這個地方,又出現自帶資訊素的蛇種。我回憶起那個貨倉裡的金屬塊,一陣心驚,裡面裝著資訊素,那會不會還有完整的活體蛇?
伸手不見五指,十分純粹的黑暗環境,我也不記得自己走了多遠。當眼睛失去作用,許多習以為常的小事都困難百倍。我握著刀,甚至不確定該朝哪個方位攻擊,也不確定再走一步會不會踩到什麼。
小腿爬上了第一條蛇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用刀劈去,根本無暇顧及是否傷到自己,蹬了蹬腿,擺脫那條東西。附近也許有幾條,也許有數十條,可是我的聽覺沒那麼厲害,危急關頭也來不及去計算數量。那些詭異的爬行聲中,只有小滿哥跳躍移動的聲音聽得很清楚。
情形有些混亂,我已經忘記了現在是面朝哪個方向。我叫小滿哥回來,可它一直在我旁邊來回活動,安分不下。我聽著那聲音,終於明白不是它不願停下,而是,不能停下。
現在我兒子充當唯一的防禦線,倘若退縮,便只能敗逃。我自己絕不能坐以待斃,於是朝著面前的一團黑暗便劈頭蓋臉地砍下去。因為看不見,只能透過這種反複的動作來開路,不停換角度去應對。
悶油瓶當初教我的方法派上了用場,權當是攻擊底盤下路,那種刀刃砍到實體的震動感時不時傳到我的手上。我和小滿哥就這樣不停移動,心思全放在了防禦上。這條通道我第一次走,也不能肯定是否無意踏進了什麼地方。
僵持不下的局面大概維持了不多久,身子就湧上一股乏力。我心道自己體力怎麼下降得如此嚴重?正在此刻,小滿哥縱身一跳,撞到我的肩膀上,接著我就聽見犬牙咬合的聲音。
它在我的肩上咬下的,是一條蛇,而我剛才從未留意。一直右手用刀,還以為肩膀上的沉重感來自於運動的消耗。這下重量消失了,我都不知道那條蛇什麼時候爬上身,又是什麼時候咬了我。
生理上的反應來得迅速又猛烈,第一步是抽走了身上的力氣。我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摸了一圈,摸到一對很小的牙印。按了按傷口,或許是由於某些麻痺神經的成分,並不覺得疼。
處境變得糟糕起來。鑒於以往的經驗,我先找到了一面牆,倚靠在上面,免得失去平衡倒下,然後打算盡快離開這裡。我心想悶油瓶應該能感應到我這邊情況不對勁,早晚會趕過來。
我扶上牆,雙腿已然不太受控制了,費洛蒙開始攻擊我的意識,體內那種潮水般窒息的感覺翻了上來。我暗罵一聲,沒想到傷口那麼小,劑量卻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