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幹架肯定行不通,那樣對方會立即做出調整,哪怕視死如歸的掙紮也依然跳不出怪圈。一瞬間的翻盤,要的是蓄勢待發的儲備。不如模仿他們的經典套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想起生物學上有個著名的實驗,研究的是條件反射。每次給狗餵食時搖響鈴鐺,久而久之的科研記錄後,人們發現,光憑鈴聲就能使狗分泌唾液。這種對生物的控制固然可怕,不過更值得玩味的是,其實這裡麵包含了另一層條件反射,做研究的人卻沒有在意。
每次實驗物件做出反應的時候,分泌唾液也好搖尾巴也罷,研究人員必會拿出紙筆記錄,並加以分析。所以在那些研究者身上,不也存在同樣的條件反射?他們,也是一群可供觀察的實驗物件。
我把鬥嘴的那兩人打發走,在屋裡一邊推演一邊和悶油瓶交待想法,從宏觀的概念到區域性細節的實現。我承認,這種時候確實要給我一個傾洩口,而悶油瓶是最最合適的人選。他是我此時唯一的參謀,也是改良者和修改人。
時間過得飛快,我倆交流得非常順暢。等我閉上嘴,已是口幹舌燥,喉嚨冒煙,聲音越來越嘶啞。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正視他的眼睛,道:“瘋狂嗎?”
他輕輕搖頭,“不論如何瘋狂,都信你。”
我疲憊地點點頭,隨即意識到,還遠遠未到休息的時候。悶油瓶一把勾過我的肩膀,舔濕了幹燥的嘴唇,深入地纏綿。舌頭進來翻攪安撫的時候,我從未像今天這樣,強烈地想把自己從頭到腳整條命都送給他。接下來的路,希望我們能走到終點。
我最後一次把小花約出來見面,地點是在一家咖啡館。那家的名字很奇怪,叫什麼什麼羊,位置藏在衚衕的深處。
非常隱蔽,衚衕外的街邊是一串雞零狗碎的擁擠鋪子,從賣單車的到染發的,讓人根本想不到裡面是怎樣一番曲徑通幽的景色。一路上經過了十多根滴水的晾衣繩,才看到那家咖啡館的前院。院子裡栽種花草,桌椅也充滿濃濃的小資情調。
解家最近不如以前,我看見小花就坐在店內,隔著玻璃朝我招手。我在他對面坐下,翻開桌上的價位單一看,嘆道:“我就不該相信你這種人會有變窮的一天。”
這家的格局不大,客人也少。按理說開在高校附近,生意不可能不紅火,但也許是位置和價格的原因,此刻除了我們之外,只有兩個學生模樣的人,在角落裡談論什麼研究課題。
“我想來想去,這是全北京最隱蔽的一家咖啡館。”小花道:“應該合你心意了吧。”
“滿意。”我說,左右看了一圈,書架上擺滿了宗教書籍,“店主是基督教徒嗎?”
“從咖啡館的名字當中,你就該明白。”小花微笑道:“《聖經》裡多次用動物來指代人,甚至是耶穌。”
店外一間單獨的小屋裡,有一群年輕人正在進行贊美詩的合唱排練。歌聲隱隱約約傳入耳中,別有一番空靈感。我自嘲道:“我是個俗人,接下來的話題豈不是與這種氛圍格格不入?”
小花專心翻閱這裡的留言簿,頭都不抬一下:“耶穌也是要用金錢買麵包的,上帝不會嫌棄你俗氣。”
我的目的被他識破,幹脆道:“那你能給我多少麵包?”
小花一頓,抬眼道:“你不會向上帝禱告嗎?”
“既然那個上帝把我們看作圈養的羊群,我只好盡全力逃出這個羊圈。”我用淡淡的口吻說著,“你也是。”
小花此刻的處境並不容易,我們都是偌大羊群中的一份子。如果我猜的沒錯,解家多半是準備以消匿的姿態躲過這一波,從那個電子口令卡就能看出來。小花沒有因為我的一兩句話就激動起來,而是反問道:“逃得出去?”
我決定只對小花展開一小部分,就道:“那個姓黎的負責人,他兒子很不錯。有他在場,某些東西才可以發揮作用。”
小花預感到我的弦外之音,挑了挑眉:“所以?”
我接著講下去,“這麼說吧,他比我更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