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巖被這突變嚇得停下腳步,悶油瓶立刻奔了過去,然而終歸存在物理距離,一眨眼的工夫根本來不及救場。而我下意識就要喊小滿哥的名字。張開嘴才意識到,今天沒把兒子帶過來。
那條東西行動起來,達到極限速度時,人根本是反應不及的。我和悶油瓶可以迅速做出預判,但是若等黃巖那家夥的大腦清楚覺察到具體危險,一切都結束了。他本是離黎簇最近的人,卻因為那一瞬間的耽擱,蛇就在我們眼前彈上黎簇的身體,然後又呲溜一下逃開。
這些大概只歷時一秒多。第三秒時,悶油瓶並未放它順利逃走,在它企圖鑽進屋外花壇之時無比準確地踩上它的七寸。
黎簇這小子跌在地上挺吃痛,但還是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他抬頭的時候,恰好看到那條蛇慘死在悶油瓶的腳下。踩下的一段骨肉被碾得扁平,地上漫著一小灘血,紅得非常鮮豔。他顯然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又差點被身後的東西絆倒。
悶油瓶那一腳踩得很利落,我看著那些模糊的血肉,心道回去後是不是還要給他洗鞋?
在黎簇身後,散落著箱子裡掉出的幹枯殘肢,就像人體形狀的臘肉,扭曲又惡心,給了他不小的二重驚嚇。那小子一下子進退不得,我以為他會大叫著跑開,或者直接爬上旁邊院牆,畢竟人的極限有無窮種可能。
但我沒想到,在他身上出現的結果是破壞性的。黎簇想也不想,直接抬腳把幹屍踢飛,動作完全來自本能的支配。而且他踢的不是其他部位,正是某個倒黴鬼的後腦勺。
看來中國男足崛起有望,我正驚訝於這麼年輕的孩子所具有的爆發力,幹屍的腦袋飛向黃巖,嘎嘣一聲在他眼皮底下摔裂了。黃巖倒是嚇得不行,鬼叫一嗓子後才意識到當前不適合飆音,閉上嘴望了望我們。
黎簇終於感到異樣,捂住脖子小心地摸了一把,大概是摩挲到了創口,再聯絡上那條癱軟的死蛇,他茫然道:“我被咬了?”
我往前一步,問他:“你是當地人,這裡最近的醫院怎麼走?”
這小鬼的臉上出現了正常人該有的不安,也知道大事不妙,口頭說了幾句,指出醫院的位置。我一邊觀察他的臉色,點點頭道:“很好,還沒有神志不清。過來上車。”
他繼續捂著脖子,依然沒有放下警惕,眼神充滿敵意,“我自己能去醫院,為什麼要上你們的車?”
“你確定自己能去?”我很平淡地問他,打算看在對方還是個學生的份上,盡量說出最後一句好言好語。
青春期的小鬼頭真難對付,黎簇腦子裡好像塞著天馬行空的想法,沖我們道:“誰知道你們要把車開到哪裡!我上完醫院就去報警……”
我暗中給悶油瓶使眼色,他收到後便轉身向黎簇逼近。小鬼看著悶油瓶走近,不清楚我們搞什麼鬼,從兜裡掏出手機,道:“你們、你們有種待在這兒別走……”
估計是被逼急想打110,他把手機放在耳邊,同時轉身要跑。我盯著這小子的步伐,此刻他的動作無端變得吃力起來,跑也沒法跑遠了。我放出威脅,道:“你知道你中的是什麼毒嗎?不要自己找罪受。”
悶油瓶輕輕鬆鬆追上他,那小鬼的反抗基本無效,悶油瓶抓過他像抓小雞一樣,在脖子上一捏,黎簇就暈了過去。我接著指揮道:“扛到我們車上。”
悶油瓶那一招實在是居家旅行必備,總算有了這一天是我親眼看別人被捏暈。黃巖似乎覺得目擊了一場不得了的綁架,急急忙忙喊我:“吳老闆認識這小鬼?”
“今天起就是熟人了。”我指了指地上的那堆爛攤子,不耐煩答道:“你別管什麼閑事,搞好本職工作吧。”
能算出來嗎?我問自己。黎簇出現的時機、他摔倒的位置、哪一個箱子裡裝進了蛇,以及出事瞬間別人的相對位置和搶救時間,這些在事前能算出來嗎?面對這件意外,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人為因素所佔的比重有多少?
我猛地停住,回頭對黃巖道:“這些箱子暫時由你負責吧?之後檢查一下,是不是所有箱子裡都有這種危險。”
隨後我和悶油瓶上了車,給這小子做了下簡單的綁紮,送去醫院。就生物毒素本身而言,蛇對我的影響與資訊素幻境比起來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但這很可能只是我個人特殊的體質原因。況且,資訊素其實也能稱之為一種毒,只不過我能很好地化解掉。
我不知道它在一個普通人身上會顯現出多大的毒性,我唯一做過的活體實驗,還是讓一隻老鼠接受秦嶺蛇王的毒液。那一次不寒而慄,短短一會兒工夫耗子便歸了西。今天,來自沙漠的貨箱裡混入了那種東西,黎簇那小子又能撐多久?
一個局外人,一個小鬼,他的意外會産生什麼影響嗎?我直到踏進醫院前還在想,無論是誰的“規劃”,似乎都沒必要增添這樣一個元素進來。這小鬼倘若真的被牽扯入局,一舉一動都會引發外界更大圈子的波動,將大大超出這個現有的棋盤,那些社會上的東西操作起來會十分累贅。
而目前為止,我所面臨的所有變化,全是扣緊局內而産生的。如此看來,黎簇被蛇咬的意外,著實令人摸不著頭腦。我想到黎簇本身的性格,莫非這是真正的意外?